容姑姑给母女二人端上了热茶,也笑着说:“太太不如教教大姑娘,日后行事也能稳妥些。”
“是了,咱们红药过了年都要六岁了,这人情世故也该学起来了。”傅氏掀开杯盖,一阵热气蒸腾而出,氤氲如雾,又很快散开。
“康黄氏是有些小聪明,她知道就算对我下手,祁家康家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她错就错在把康二姑娘牵扯进来。”
红药依在母亲身边,支着耳朵,捧了蜜枣茶小口小口地喝。
“她最大的护身符无非是子嗣多,但真论起来,她那两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不过是在营里混饭吃,女儿又脾气古怪,上不了台面。倒是庶出的三个儿子肯吃苦肯拼命,最年长的已经是个百户了,还有个小的都考上秀才了。对,就是康二姑娘的亲哥哥。这嫡弱庶强,她不忌惮些就罢了,还拿庶女作伐子...”
“舅祖母肯定不会答应!”红药马上接道。
“对,”傅氏笑着摸摸红药的胖脸蛋继续说道:“你舅祖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现在她把火烧到自己家后院了,又企能放着不管。只是她毕竟还有个娘家撑腰,最多也就是送到哪个庄子上去。”
傅氏忽的没了精神,想想自己的处境,娘家无人,膝下无子,丈夫又不常在身边,心里憋闷,不再说话了。
红药敏感地发现了母亲情绪的变化,放下了茶杯,有些忐忑地扭着衣角,也不敢出声。
容姑姑有些着急了,上前凑趣道:“太太,前几日庄子上送了新鲜的野味来,不如中午让小厨房做了,留大姑娘吃个饭?”
傅氏看她们两个小心翼翼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你们两个,我也就是一时想左了,怎么担心成这样了。你吩咐下去,叫小厨房给咱们红药做点好吃的。”
祁家老夫人推崇勤俭,全家只用一个大厨房,傅氏也是在怀孕后才开了小灶。大厨房做的饭菜当然比不上小锅做的香,红药听说有好吃的,馋得直流口水。
傅氏看着女儿娇憨的笑脸,摸摸自己的肚子,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这一番谋划,也算是有了成效,可惜自己当初太年轻,锋芒毕露,不懂伏低做小,为了管家之权,惹得婆婆不满,夫妻离心。不仅多年无子,还让一个外人爬到头上作威作福,连亲生女儿都早早分出去单住。
昨日种种,已成昨日。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过那种委屈的日子,这个家谁来管都无所谓,夫妻一心,好好教养女儿儿子才是正理。
作者有话要说:
☆、宿霭初消
转眼过了几日,红药终于盼到了父亲回家。
祁家老爷祁川一月前就因公事离开广宁,如今终于得空回府,一家老小个个喜上眉稍。红药一早起来听说了,更是乐得坐不住,杏儿又哄又劝地才拉住她给她梳头。
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再插一对缀着珊瑚珠的小绢花,抹净了脸,穿上新做的浅紫色花鸟裙,配上圆乎乎的眼睛胖乎乎的身子,看着十分讨喜。
“姑娘,”杏儿蹲下身给红药打理裙边,“刚刚鹃儿来传话,说让您今天早上去慕萱斋同老爷老夫人一同用早膳。”
红药点点头,问道:“父亲知道母亲动了胎气么?”
“应当是知道的,出事那天李管事就让木头去送信了,听说老爷一得了空就连夜赶回来的,骑马跑了整整一天都没休息呢。”
“唉,这下父亲要和祖母置气了。”红药哀叹一声,小脸都皱起来了。那两位都不是好相与的,撞在一块常常惊起疾风巨浪。父亲是携怒而来,祖母又不肯服软,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还是晚点去吧。
慕萱斋里此刻的确是风云变幻,雷雨交加。
祁川天生一张严肃脸,肤色黝黑,眉直脸方,棱角分明。他常年坐镇军中,又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往祁老夫人下首一座,整个慕萱斋霎时鸦雀无声。
祁老夫人看见他这样子就来气,当初也是个依偎膝头讨糖吃的小娃娃,怎长成了这样一副凶相。
“别给我摆你那兵老爷架子,我不吃你那套!”祁老夫人一仰头,干脆不看这糟心儿子。
祁川并不说话,只端着青瓷盖碗喝起茶来。
“够了,不就是怪我没照看好你媳妇,她怀的还是我的孙子,我能不小心嘛?可她自己有一肚子的主意,哪里肯让我插手?要是早听我的,让许妈妈过去照应,哪里会出康黄氏这档子事?”
“母亲,”祁川终于开了金口,一板一眼地说:“若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康黄氏早就进不了我祁府的大门了。”
“不孝子!你这是在和我算账?”祁老夫人气的面红耳赤。
“儿子不敢,只是劝母亲多亲近贤人,疏远佞贼。”
“不用你来教训我,康黄氏我也拉下脸来不要面子地审了,你还想怎样。”
母子两个大眼瞪小眼地对峙起来,祁川正想反驳回去,又想到昨晚妻子的一番柔声劝慰,想到自幼学的那些忠孝节义,无奈地放缓了语气:“母亲,文宁现在有了身孕不比平常,纵有万般不好也请母亲先顾及祁家香火,咱们家从来是不兴纳小的,这孩子是何等重要,母亲应当比我更清楚。”
“我怎会不知,”祁老夫人看他说得诚恳,又可怜他年纪大了还没有孩子,痛快地说:“你放心,之前是我大意,这几日家里都收拾过了,不会再出一点岔子。”
之前,之前是把人安进三多堂被拒恼羞成怒,便撒手不管了吧。祁川苦笑了一下,点点头:“那就劳母亲多费心了。”
“哼,我能歇着嘛?她年轻没经验,还不领情,少不得要我多跑几趟。”
气氛终于渐渐回暖,堂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