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过来。”那郭均气势轩昂立在那里,身后几个面阔额宽的马匪,更显得他特有底气。
颜笑站直了身子,笔挺了腰杆:“我叫颜笑。”
郭均以为她一本正经要说出什么高谈阔论来,却只听到这一句,有些哭笑不得,心知和这位才相认的并不熟稔的妹妹讲不来,继而将视线放到段长决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要带我妹妹走?”
段长决也不提是颜笑主动摸过来的,点头回应:“她是我正经娶过门的妻子,怎能不和我走?”
颜笑本来还担心自己这么一厢情愿的来营救会不会自作多情了点,甫一听见段长决这般笃定,心中大喜,赶紧搀住了他的手,一副誓死不分开的得意模样。
“我难道没有告诉你,他并非可靠之人?”郭均发觉颜笑断不是说着玩的,便敛了神色。
“你可知当日我为什么不去救你?”
颜笑正要反驳,段长决忽然开口,她屏息了心思细听,一同沉默下来的,还有郭均。
诚然,她绝不相信段长决是会抛弃同袍不顾友人死活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至于郭均先前的一番苦口婆心,她不是没有对段长决怀疑过,但她又不是和他白处那么几载,他的为人秉性,不知其一,好歹知其二,很快就打消多余的念头,一番摸索寻来到这里。
郭均端详着他,语气不为所动:“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弃我不顾。”
“那我便问你,你郭氏一家老小,虽是荣华富贵不再,但性命可曾被胁迫?”
郭均一怔,随即冷笑:“他们当然可以性命无虞,世人都知我郭将军一朝身死,家无顶梁柱,朝廷自然也不会拿他们开刀,免得落下让人心寒的话柄。”
这下,段长决竟兀自笑开,摇头叹道:“郭均,枉你在朝廷树业多年,竟如此糊涂天真。你以为,在你死后,朝廷真不敢动你们郭家血脉?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真担心落人口舌,寒了征战老臣的心,可他们依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碍事之人,你那虎符,你那郭家兵将,如今还能成为威胁太后的存在?”
郭均面色大变,惊疑不定的皱眉,似乎在分析段长决话里的真假。
“那日我若带兵去救你,你一家老小一百七十人,就要尽死于门下,但我想,你那般了不得,定会有办法突围,还是应该先护好你家人才是,可我确实没有想到你被下了毒......”段长决若有所思,垂了垂眸子,脸色越发阴暗,“事实上,你果真没有死,我虽看见那城墙下悬着人头,也是不信,那果真是张人|皮面|具。”
说到这里,段长决蓦地抬眼,眼锋冷冽,“既然你活了下来,为何不及时来找我?你我多年兄弟,你却连当面给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竟在此做一骑绿林马匪,莫不是我段长决看走了眼!”
郭均听完他的一席话,反而冷静下来,瞥了一眼颜笑,又转回视线看他,“回来找你?那背叛我的顾瑾,不也是我的好兄弟么?我那般信他服他,他如何待我?若我还回来,也不知你与他那样,会如何对付我!”
“所以你就逃避?”段长决的眉心已皱成漩涡。
“那日我走投无路,就是这群你看不起的绿林匪盗救了我一命!”郭均一时激动起来,咬牙切齿,“我多次回京,四方打听,家中势力倾颓,好在性命无忧,只那虎符不翼而飞,我小妹也在混乱中走失,不想,原来是你在看护?”
段长决嘴角浮出一抹清浅的笑,“非也,颜笑不是我掳来的,是令尊托付于我,远离那高墙深院,免于杀生之祸,我便隐去了她的身份,将她嘱托在闲散农家。你那几个表亲也没有死于非命,他们如今分属于郭家军,隐蔽于四州各地,你想集结他们,我也可以将虎符交与你。”
颜笑聚精会神的听他们一一道来,感觉这许多恩怨是非逐渐明晰,这两人完全是相爱相杀嘛!
在她出神时,段长决忽然回握住她一直攀附在胳膊上的手,望着郭均道:“那些东西原本就不是我的,如今能保存下来,物归原主,也算了却我半辈子的心事,只有这一样,不能还你。”
颜笑听着这恍如告白的请求,眼巴巴的看了眼段长决,又眼巴巴的瞅着郭均。
虽说她对这位郭哥哥印象全无,何况她是大老远穿过来的,除了身体有那么点儿联系,真是半点亲和感都没有,所以心中自然是向着段长决的,可人家身份血缘摆在那里,能得到他的祝福当然最好。
咦,这么说,段长决终于肯把烂摊子推出去,与她双宿双|飞了吗?
颜笑回味过来,心中高兴,也下了决心,不管那郭均态度如何,她铁定要跟着段长决一起走的。
郭均欲言又止,刚要开口,很不巧的,一个小贼兵慌里慌张的忽然报上前去。
“老大,咱们、咱们被官兵包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大人是好人
郭均这一伙虽说抢掠行径并不低调,但扎根的窝却是很隐蔽,除非有内鬼通报衙门,否则官兵们怎么都不会搜到这里。
气氛僵持了一秒,郭均狐疑的看了一眼段长决,段长决被这一眼看到心底透凉,不等对方问,他便主动开口:“我一直被囚在此地,难不成插了翅膀飞出去状告?”
颜笑听着郭均对自家夫君的质疑,对他大为光火:“长决要想收拾你,何必主动让你擒走他?早就不声不响去告状了!”
郭均一愣,想想倒也是,遂歉然的望向段长决,可段长决已经不再看他,只拉着颜笑的手嘱咐道:“待会跟在我身边。”
颜笑乖巧的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叠纸包,献宝般递给他,“我这里还有些迷魂散,万一咱们又被抓了,说不定它会派上用场。”
段长决看她一脸振振有词,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若真是被擒获,那关押的地方绝不会是随意出入之地,身上可疑的东西也会一并搜走,看她满脸的认真,他只隐着笑收起来,回头一看,郭均竟还望着他俩在发愣,不由出声喝令:“发什么呆,组织好你的部下,去探那群官兵的来头!”
郭均被这浑然有力的命令拉回神,心中却仍惊异,他往昔认识的段大将军确实没有变,处事不惊镇定自若,可是在他那小妹面前,这人竟温驯柔和得像变了一个人,再想到他之前说的那番话,莫不是真对这位妹妹情根深种?
颜笑与段长决同乘一骑,迎风而立,望着那不远处的列列火把,心中忐忑不安,该不会又要浴血厮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