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是我怕小妹妹辛苦,出来迎接小妹妹了。”染红发的对同伴夸张地说,那些青年哈哈大笑。
“我哥姓沈,扛旗的,也是你们车队的。”沈依霜紧张极了,她忍着恐惧,正色道。
“扛旗的?”他们相互看来看去,“原来那地儿有扛旗的,不是姓沈的。”
染红发的突然笑起来,“行,反正是自家人,小妹妹,跟哥哥们一起找乐子去!”说着,他脏兮兮的手就朝沈依霜抓来。
沈依霜惊叫一声,侧身一躲,弯下腰,惊慌之余,手里的兰州拉面没头没脸地往那些人身上撒去。她的手指被汤水烫到,疼得她倒抽凉气。那帮人也大骂了一声,汤水面条撒得满身都是,他们乱窜乱跳,拍打全身,嘴里不住地乱骂,将身上的东西抖落下来。
染红发的身上沾着最多。他嘴巴大张,喘着粗气,低垂着脑袋,盯着沈依霜看。汤汁从他的胸口一路湿到鞋上,他拉扯着衣服,让湿漉漉的体恤衫不要贴着皮肤。他点点头:“行啊,小妹妹这么淘气,不教育教育不行啊。”
说罢,他两手交叉,抓住衣服的左右下摆,再往上一提,体恤衫往上移去,露出了他排骨似的胸膛,再往上走,裹住了他的脑袋,起伏的五官印在体恤衫上,眼看着脑袋就要钻出来了。
沈依霜吓得腿都软了,她正要哀求、大叫,忽然一道疾风飞过,一把土制扫把砰一声敲在体恤衫上的丘陵上。力道之大,敲得那人连退两步,摔倒在地,过了两秒,才喷出一句脏话。
其余人看呆了。沈依霜一扭头,她看见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戴眼镜的白衣少年。他面容清瘦,手里持着扫把,虽然胸口剧烈起伏,但脸上毫无惧色。白衣少年忽然朝着沈依霜喊:“跑!”说罢,一把拉住沈依霜的手就跑,同时,朝那帮流氓甩出了手中的扫把。
扫把打中一个人,那人抬手一挡,指着他骂道:“你他妈谁啊!”
红发大概是这伙人的老大,他们没有立刻追过去,而是七手八脚地将红毛扶起来,帮他脱掉了衣服。红发坐起来,望见沈依霜他们已经跑得老远,气得大骂:“你们是猪吗!还不追?”
此刻的深巷没什么人,没地方呼救。沈依霜被白衣少年牵着奔跑,脚步踉踉跄跄。很快她的胸口就开始痛,喘不过气来。两人速度就这么慢下来。白衣少年也喘着气,他扭头道:“坚持一下!他们追来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确实在巷弄的远处响起来了,越靠越近。沈依霜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但她也只能咬着牙,拼命催动双腿,往前冲刺。她真的好想大哭一场。
白衣少年一边跑着,一边将路边的垃圾桶、晾衣架、藤椅踹翻掀倒,制造障碍。他的脸上挂满汗珠,一动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对沈依霜说道:“别怕,坚持住,快到了!”说罢,一转弯,眼前就是一道小区的侧门。沈依霜看见斑驳的墙上,写着南门小区几个字。
绕过花坛,白衣少年牵着沈依霜的往其中一幢楼跑去。他们冲进门洞,看见那帮流氓也跑到小区里面。
“快!”白衣少年大喊,两人一齐往楼上飞奔。沈依霜的心怦怦直跳,好像一拳一拳,砸在肋骨上。她的脚酸胀无比,喘气越来越费劲,整个人简直要虚脱了。她不知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们到底去哪儿?”她带着哭腔问。
“我屋里,可以,躲一躲。”白衣少年也累得够呛。跑到三楼,他停了下来,手忙脚乱地掏钥匙,可半天也掏不出来。那帮流氓的脚步声跟了上来。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沈依霜看见他们的一只只手,攀着扶手,一圈圈跳跃上来。
沈依霜理智尚存,她知道,必须在那伙人上来之前,躲进屋子,否则即便躲过今天,那伙人以后还是回来找麻烦的,那无辜的白衣少年可就危险了。
啪嗒,仓皇中,钥匙掉在了地上。白衣少年连忙弯腰去捡,沈依霜对他喊道:“我喊人,我喊人应该有用!”她想,这地方是住宅区,动静这么大,肯定会有人出来的。
眨眼间,四个流氓已经冲到楼梯口。他们也累得气喘吁吁,但一个个目露凶光。开门已经来不及了。白衣少年二话没说,跑到沈依霜身前,挡在楼梯上,他从身边居民堆积的杂物中,找到了一根烧火钳,紧紧攥在手里,狠狠盯着他们。
流氓们彼此看了看,轻蔑地笑了起来。
“四楼有个窗口,翻过平台,直通一幢,下去之后走小区的侧门,有个治安岗亭,去找他们!”白衣少年快速地对沈依霜说道。沈依霜还没来得及反应,白衣少年忽然大吼:
“快!我拖住他们!你马上走!”
他居高临下,扬起手中的烧火钳,对着楼下的流氓怒目而视,一股不知何来的气在他的胸中回荡。
流氓走上来了。沈依霜没打算跑,她运足气,准备大喊救命,结果突然看见,那帮流氓猛地停住脚步,盯着自己,一起脸色大变。
他们眼睛瞪得极大,浑身抖若筛糠,嘴巴大张,合也合不拢。他们往后退一步,又退两步。其中一个脚一软,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其余的嘴里终于冒出一声颤抖的惊叫,见了鬼一般,往楼下逃去。
这突然的变化,让沈依霜和白衣少年都措手不及。沈依霜这时才意识到,流氓们看的,似乎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后。她连忙一回头,余光似乎瞥见一缕白色的布嗖一声飞速闪过,骤然消失在眼前。
她回过头,看见白衣少年也怔怔地看着自己。他手中的烧火钳当一声掉在地上,坚挺的胸膛忽然漏气般松了下来。两人疑惑不解地看了一会儿,白衣少年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依霜摇头:“不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你。”她说了一半,忽然歪过头,咦了一声,又看了半晌,惊道:“你就是那天,在我家面店吃……东西的小哥哥?”她认出来了,虽然当天夜色迷蒙,但那少年清秀的窘样,她绝对忘不掉。
白衣少年似乎吓了一跳。他连忙用手捂住脸,转身要跑,结果把身边的杂物给撞翻了,差点失了平衡。
沈依霜连忙扶住他,咯咯地笑起来:“果真是你,连姿势都一模一样。我叫沈依霜,你叫什么?”
白衣少年的脸涨得通红,他挡着脸,瓮声瓮气地说:“我叫不知道。”
沈依霜把他的手按下来。白衣少年把脸撇向一边。
她望着白衣少年,认真地说:“不管你叫什么,我都谢谢你。以后呢,你想吃东西,就来找我,免单,多少次都可以。说真的,谁没有个困难时候,你真的不要害羞,需要的时候,就来找我,好吗?”
白衣少年望着地面,点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俩人进了屋,白衣少年打了些水,给沈依霜擦擦脸和衣服。
平静下来后,沈依霜才有机会好好打量那白衣少年。他正在脸盆里漱着毛巾,侧脸映着屋外的阳光,一小团光点在他的眼镜架上来回移动。他比一般的男生苍白消瘦,眼神忧郁,可刚才那股气势,又不像软蛋。沈依霜只觉得,他身上藏着什么深邃的东西,拖着他,使他不得开心颜。
扫视这间租屋,看着也没什么奇异的,该有的东西都有,除了老旧了点,其它都很正常。这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逼得他跑来吃剩饭呢?沈依霜越发好奇。
两人闲聊了一阵子,白衣少年打了个电话,喊来便利店的同事。不一会儿,几个穿着便利店制服的大老爷们来了。在几个大男人的护送下,沈依霜安全地来到了繁华地带。
直到告别时,沈依霜也没打听到白衣少年的名字。但她记得,白衣少年挥手再见时,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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