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她出车祸了,我却觉得她还没走”
曹野一听,连忙坐直身体,紧盯卢刚。
“我喝个烂醉。小六子在四婶那儿——她对小六子特别热心——我一人躺地上,听到李兰的叹息和咳嗽,真的是她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有时还有她的脚步声,那轻手轻脚,生怕吵到我的脚步声,就是她的,我绝不会听错。有时候酒醉了,恍恍惚惚,忘记她已经过世了,就喊她端水给我,半天不见人来,一下子清醒了,才想起她已经去了。睁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哟……那滋味……哎哟喂……”
“你说你看到她,是怎么回事?”
“看到。有时,酒喝多了,睡得很不安稳,头疼,恶心,睁开一点眼睛,就看到她站在面前,满身泥水,身子骨扭在一起,表情很吓人,我一激灵,就清醒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刚开始以为是幻觉。后来连邻居都说见到她在楼道里,风言风语,吓走好几户!你住的那个房间,租的大多是学生,给吓走好几拨人啦……后来有一段时间,我记得特清楚,我在厨房喝酒呢,喝高了,就看到她很往常一样,从房间里出来,不过她靠在门那边,模样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吓人,她看着我哭,说自己想儿子,我也哭,说,你都死了,安心去吧。起初她只是哭一会儿,就走了。后来她再出现时,显得有点生气,说我不管孩子,她想带走孩子。我跟她好好说,她说不听,我摔了瓶子……”
卢刚忽然攥住曹野的手:“曹哥,李兰跟了我,吃了不少苦头,到头来闹成这样,我实在对不起她……你有神通,我求求你,让她安心地走。多少钱都可以,我卖血卖肾凑给你!”
曹野不置可否,他不好意思拒绝一个痛哭的人,可他也不知该怎么做。他哪有什么神通呀?他抽回手掌,站了起来,对卢刚说:“我先研究研究。”
这是缓兵之计。车祸这种东西,世上实在太多了。如今红婶已经变回了李兰,大概也不会作祟了吧。对于曹野而言,威胁已经解除了。他能力有限,更没有神通,真要他再做什么让亡灵解脱的事儿,他也得会才行呀。
告别了卢刚,曹野走出了门。刚刚带上门把手,曹野就听见屋内传来卢刚的嚎啕大哭声。
让一个大男人这样痛哭,曹野心里也很不好受。可这世上,又哪里只有卢刚一个可怜人呢?
曹野走到大院里,看见双双与李兰牵着手走过来。
双双看见曹野,忽然停住脚步,她两手握住李兰,朝她嘱咐着什么,表情很肃穆。李兰点头回话,两人像是在商量什么秘密。
“露微去哪了?”曹野问双双。
“他不太舒服,上楼休息了。”双双朝曹野招招手,“你过来。”
曹野走过去,双双指着一楼檐下的一张藤椅说:“你坐上去。”
这张藤椅是一位爱穿背心的光头老大爷的宝座。他吃完饭就爱拄着拐,坐在藤椅上听戏,有时候还咿呀唱两句。
“干嘛?下雨了,它肯定被刮湿了。”曹野反驳道。
双双叉起腰:“哎哟?什么时候学会顶嘴了?现在不仅我在,红婶也在。你自己掂量。”
不用掂量,曹野当即一弹,把自己塞进藤椅上。果然,雨后的水珠沁满藤椅光滑的藤条,曹野身上一阵冰凉,很快就湿透了。
“哎呀!”双双抬起手,似乎要打曹野,她皱着眉头道,“我让你坐,又不是说让你直接坐。你起码用手掸掸水珠子呀!湿了吗?”
曹野连连摆手,说:“没湿,没湿!”
“那你起来掸水。”双双命令道。
曹野在两位女鬼的注视下,悻悻地站起来,转身掸起水来。他的背后、裤裆湿得一塌糊涂,尤其是裤裆,仿佛尿裤子了一样。
“我是不是太凶点了。”双双见曹野这熊样,不禁有些心疼。
曹野绽开笑容,说:“大热天的,这样凉快!”他倒进藤椅,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说:“你还真别说,这样啊特别凉快,真解暑!”
他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开心。双双不知这是不是曹野在哄自己开心,但心里还是很感动。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李兰,对曹野说:“就算是我自作主张吧。请你闭上眼好吗?”
“有礼物?要亲我吗?”曹野嘴上欠,但眼睛却闭上了。
“嘘……你放松下来。”双双凑到曹野耳边,低声说道。
“你想催眠我呀?我现在精神得很,绝对睡不着,不信……”话说了一半,他的身子软了下来,轻微的鼾声从他的鼻下飘荡出来。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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