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一见有同伴倒下,竟分成两批,一批继续追马匹,另一批将许一枫团团围入,各种利器一齐攻上。他们武艺虽不入流,若是并肩子上,又十分顽劣,也不是容易击退的。
许一枫这才暗暗叫苦,如果巧玉在自己身边,不管如何,自己就是拼了性命,也能保她无恙,现在距离这么远,万一有个什么事,怎么顾得及?正想着,只听得林子里一声口哨响,窜出几个人,三下两下,砍下几棵碗口粗的树来,横七竖八的推倒的山道中央,也不下来,张了大网,站在两边坡上大笑,料准了马匹准栽在这。
许一枫见此情景,一颗心沉到谷底,如此一匹笨马,直直的道还跑不快,再搁这些阻截,必被绊不可。想到这里,手中长剑乱舞,意想砍倒几个就能追上马,没想到这伙人竟都是不怕死的,只进不退,许一枫边打边追,眼见马背着两人直直的奔断树而去,大吼一声,剑光夺目,眩目过后,死伤遍地。再阻两人已来不及,马距断树不过数米之远,许一枫不待多想,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砂石,射向左坡几人。果然几人中了暗器,弃了大网,于是大网从半空是垂了下来,许一枫懊悔莫及,下有断树丛,上有大网,心想两人必遭擒无疑。
就在许一枫暗呼“糟糕”之时,只见白如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朝马身上狠狠一刀,马受了刺激,长嘶一声,四蹄凌空,跃过断树丛,疾驰而去,大网随后耷然落地。
许一枫被适才一刻震惊住了,想不到一个小女子竟有如此魄力,险中求生,实在较常人莫及。又惭愧自己,堂堂男儿,学艺多年,竟连个女子都护不住,最后还是她自己冒如此大险。想到这里,对白如歌的爱慕之情又深了几分。
乱哄哄的一帮土匪们见马已跑远,不再与许一枫纠缠,呼哨一声,纷纷钻进林子不见了。许一枫一心只想着巧玉的安全,刚才情急之下杀了几人也懒得再想,执剑沿着马匹奔跑的方向追去。
经过这一翻打斗,已是酉时将近,此时春未尽,夏未接,林中百鸟懒倦,天色未暗,却叫喳喳的准备归巢了,前几日驾车与白如歌同行,听得这声音如归家般温暖,如今却感觉百般冷清,又加上追了许久,还是不见两人踪影,心中又着急,更觉得这鸟儿讨厌。
突然,隐约听见一深一浅的马蹄声伴着嘤嘤的哭泣声,心中顿时一紧,朝着声音处奔去,只见山谷中杂草丛生,白如歌衣裳不整,凌乱带血,抱着绿茵俯在马背上,低低的哭。许一枫心里象被狠狠抽一鞭,深呼一声“巧玉”奔至跟前,只见白如歌一身紫衣血迹斑斑,怀中的绿茵面色如纸,双目紧闭,背上插一飞镖,深入肉内几乎没柄,血是染透了的。
白如歌见到许一枫,象是看到救星一样,急声求道:“许公子,你救救绿茵!快救救她,她中了飞镖,快不行了。”
许一枫伸手一探气息,放下心来,安慰道:“放心。还有得救。”将绿茵轻轻抱下,再伸手来接白如歌,不料她已扶着鞍自行下了马,只得收回手,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先倒出两颗小药丸来,一颗放入绿茵嘴里,给白如歌一颗。白如歌看着它摇了摇了头。
许一枫温柔道:“放心,这药无害,吃了它能恢复一些气力。”白如歌点点头,道声“谢公子”,吞入吃了。许一枫又摸出一个小药瓶来,轻轻的摇了摇,启开了均匀的淋在绿茵的伤口处,和血凝结地背上的衣服渐渐松开来,血渍也慢慢化开,见许一枫利落的撕开伤口处的衣服,白如歌低声“啊”了一声,欲言又止,许一枫却未注意,自顾自的取出飞镖,敷上药。这才抬头看到白如歌略等惊异的脸,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不舒服?”
白如歌见他严肃又纯真的面孔,放下心来,笑道:“没事,刚才只是太害怕了。绿茵,无事了吧?”
许一枫也松下一气,道:“放心,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流血太多,得过一阵子才能醒来。”突然想起,自己忙着救绿茵,没顾得上白如歌呢,急急的问:“你……你没事吧?我……我帮你看看。”白如歌连声说“不”,许一枫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为救绿茵竟未顾及男女授受不亲,太过失礼,一张俊脸顿时通红。白如歌见他脸红,也羞涩的退开去。
一时间气氛尴尬。白如歌搭开话题,道:“我们走后,不知公子是怎么摆脱那些坏人的?”许一枫惭愧的笑笑:“他们意不在我,不见了你,自然都跑了。”又问道:“你们,怎么来到这里?绿茵……”
白如歌皱眉道:“我也不知道,马跑到这里,我们就到这里了,绿茵,我们刚上马,就有人放暗器,绿茵中了镖就晕了。”说到这里,白如歌蹙柳眉,仍是心惊。
许一枫叹一口气,既佩服又心疼的道:“真没料到,你能有如此勇气,许一枫真是惭愧。”突又疑问,“你哪里来的刀呢?”话刚一出口,许一枫马上明白过来,放下绿茵,跳起来一把抓住白如歌的胳膊,白如歌痛得“哎哟”大叫。许一枫慌忙松手,一看,原已凝成暗紫色的袖上又渗出鲜红来。
白如歌抽回胳膊,淡然道:“我就是用的这把刀。”许一枫心疼不已,冲上来紧紧抱住白如歌,白如歌也被他吓坏了,狠狠推开他,低声道:“许公子,请自重。”
许一枫怔怔的立在那里,脸上全是疼惜,许久,蹲下去,双手抱住头。白如歌也不理他。一会,许一枫又慢慢站起来,轻轻叹道:“你既然执意拒绝我,我也不敢强求,先让我为你包扎伤口,好吗?”声音温柔又无奈。白如歌呆呆的看着他,叹口气,不再反抗,将胳膊伸过去。
许一枫拉着白如歌的手,忍不住全身颤抖,白如歌感觉到了,她咬了咬牙,只是装做不知,等一切包扎完毕,才收回手,道声谢谢,又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
夜说来就来,一不留神,现在已是星光满天。许一枫看了看四周,皱眉道:“这山谷四面环山,荆棘遍地,野草疯长,连条小道都没见着,可见是个前无村后无店的荒野之处,并且久无人迹。”白如歌点头道:“既如此,只好在这过夜了。”说着坐了下来。
许一枫见她都已坐下,知道她已决定留下了,放下心来,找了些干柴树枝,生起火来。
由于白天奔波受惊,白如歌靠着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许一枫睡意全无,痴痴的看着沉沉睡去的白如歌,一张原来苍白的面孔在火光中红润晶莹,浅紫色的纱衣勾勒出玲珑身材,又生出想亲近她的想法。两人虽相处数日,但都保持距离,君子行事,虽说自己两次冒犯,但是都因白如歌抗拒,一瞬如昙花,哪里象现在这样,这么久这么近?
白如歌似乎在做梦,嘤嘤的哭了两声,难受的翻了个身,许一枫怦然心动,走过去,将脸轻轻靠近,感觉她的呼吸。火越来越旺,许一枫感觉自己被烤着一样炙热,忍不住凑上去想亲她的脸,火苗忽然腾起,又灭下去,回复原来,许一枫却已清醒,轻轻将她放下,脱下长衫为她盖上,然后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守了一夜。
又是一日。晨雾未散尽,阳光淡淡的照进来丝丝缕缕的,映在树叶的露珠上,晶莹剔透,光芒柔和,鸟儿吵吵的,扑腾来,扑腾去。
白如歌醒来时,看见许一枫正拨弄着柴火,心中一阵温暖,她哪里知道,这整整一夜许一枫翻腾的心思?更不会知道,许一枫是眼见她醒来,故意避开目光去添加柴火的。白如歌轻轻唤他,许一枫回头一笑,又别过脸去,白如歌见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心生感激,站起来,取下外套轻轻为他披上,道声谢谢。许一枫也不抬头,只问:“一夜睡得可好?”白如歌答:“好!”
许一枫又问:“胳膊还痛吗?”白如歌故意动了动,笑答:“好多了!”
许一枫又道:“天色尚早,再躺会吧。”白如歌摇摇头,俯身摸摸了绿茵的脸。许一枫见这动作,心中一跳,昨夜,自己千百遍的想这样摸摸她,又千百遍的遏制了自己。
绿茵还是没醒,但是脸色好多了。白如歌看了看许一枫,眼光中有询问。许一枫肯定的点点头,白如歌放下心来,问:“许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赶路?”许一枫道:“你刚睡醒,先烤会火,暖会身子吧。”
白如歌想了想,问道:“昨夜你一直没睡吧?不然火怎么还能这么旺?”许一枫笑笑:“哪能不睡,这火是无须照看的,只要略加点柴就好了。”
白如歌放心的道:“如此,我们就赶路吧。”许一枫答:“好。”又问,“还是直接进鼎州城吗?”白如歌怔了怔,想道:“如歌是实在不便再担搁公子了,不如,我们进城吧。”
许一枫摇头道:“许一枫浪际江湖,没有归宿,在哪里不是家呢?只是你们两人带着伤去看望亲戚,恐怕不太方便。不说亲戚担心,追问原由,先说绿茵还在昏迷之中呢。”
白如歌一想也有道理,又不好意思亲口说出再逗留的话来。许一枫已知她的心意,主动道:“不如,我们先出了这山,绕道去一个离鼎州近的小村子住两日,待绿茵的病好些了,再进城不迟。”
白如歌见也只能如此,又见他考虑周到,十分感激,点头愿意。许一枫本是四处安家,乐得有佳人在旁,于是欢欢喜喜的扶如歌上马,自己则抱起绿茵,白如歌道:“把绿茵放马上吧,我扶着就好。”许一枫反对:“不行!你的胳膊有伤!”白如歌笑道:“伤在左臂,我用右臂扶不就好了?”许一枫心疼道:“那也痛。”
白如歌正色道:“巧玉不善骑,制不了这马,还得麻烦公子帮我牵住它呢,你若是抱着绿茵,双手必不着闲,纵不说这马,万一这山道上再遇上个野兽强人,你都不能及时出手。”
许一枫没想到白如歌心中有这般算计,十分佩服,当下将绿茵也放上马,自己牵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