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木千友弑师篡位(下)
灰衣老者一语惊人,众锦衣汉子都惊骇,金轼剧烈的摇头,一个劲道:“不可能不可能,师父要是不相信我,又怎么会当着众兄弟的面宣布我任新帮主?”灰衣老者冷笑道:“果然是个糊涂至极的人,也难怪老头子会选你做为他的傀儡。老头子一心想让他的亲儿子做帮主,又架不住百年帮规,只好表面上选中你,暗地里在栽培他亲儿子。无奈,七师弟,不,应该叫郭志中,胸无大志,整日里只知道喝叱下人,酗酒斗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惜老头子一番苦心了。”
金轼仍是不信,师父在自己心里圣人一般崇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灰衣老者继续道:“还有你更不知晓的事情,老头子没有将五回香教给你,却教给了他儿子郭志中。”金轼突然笑起来,骂道:“谎话说多了就会露出破绽,七师弟虽然无甚志气,对师父却是极孝顺的,他若是知道解法,岂会不救爹爹?”灰衣老者也大笑起来,道:“呆子一个,‘利欲熏心’一词竟不知道么?当时,老头子喝药时,我就在房顶上看着,你以为是练功走火,忙运气点穴,却无效果,只好急急出去叫其他兄弟,这时候,郭志中就守在屋里,老头子说,他是中了五回香,让儿子快去药房配解药,没想到,郭志中却说,他若是解了毒,此事必被人所知,到那时,帮中兄弟必然都知道他已学到五回香,是帮中叛徒了,谁还会举他做帮主?老头子拉着他苦苦相求,并道,若是自己活了,第一件事就是如开帮中大会,拼了命也要将你撤下,扶上儿子,可是郭志中倒底没有答应,眼看着老头子死在他面前,可见啊,这世上,儿子也是不可靠的,最可笑的是,你还被蒙在鼓里,为他们拼命。可笑,可笑。”
金轼两眼通红,头晃得如拨浪鼓,流泪道:“师父待我如亲生儿子,最是疼爱我,七师弟虽是性子不好些,也绝不能置爹爹于死地,必定是你们在骗我。”灰衣老者冷笑道:“你已快成为我木千友的刀下亡魂,我何需骗你?”金轼道:“你是大师哥,师父却没有让你做帮主,你因此耿耿于怀,故用计将我们一网打尽。”灰衣老者正色道:“不错,老头子没有选我当帮主,我心里的确愤恨,我是大师哥,凭资历,凭武功,都应该是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极不平衡。后来,当我发现了老头子的阴谋,我就不恨了,因为我知道已经胜券在握了。老头子的那碗五回香确实是我配的,我不过放在厨房里,是下人端过去的,不关我的事,除此之外,我没有再做任何事情,因为只这一件事情就够了,老帮主死了,新帮主不会使五回香,众兄弟自然不服,我坐收渔利便是了。”
众锦衣汉闻言呆若木鸡,金轼半晌道:“你说得这么明白,也不怕身后的兄弟知道了真相同样背叛你。”木千友笑道:“我木千友与老头子不一样,就在于他是伪君子,我是真小人,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都活着,身后各位都知晓实情,用不着隐瞒。不象你,被人耍得团团转,尚不自知,可悲啊。”众灰衣人皆道:“不错,我等都是心甘情愿追随木帮主,愿为木帮主效心,万死不辞。”
金轼一张面孔痛苦得扭曲变形,哽咽得作不得声,木千友者从旁看着,许久方慢慢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依了我那条件,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金轼缓缓摇头道:“不必多说,我们全力以博吧,我今日若是死了,也无挂念了;若是佼幸不死,就去寻个寺院,剃了这头发,再与太湖帮不相干了。”说罢,将已然僵硬的郭志中放倒在地,握紧了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众锦衣汉子拉住道:“五师哥,大师哥一语惊醒梦中人,谁对谁错,自由天下人评去,不如我们就从了大师哥,太湖帮还是太湖帮,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死去的已然死了,何必闹得江湖人人笑话。”木千友拍掌笑道:“众师弟果然都是识时务的,从今往后,大家同福同享。”金轼失望的道:“你们好不争气,不管如何,师父在世时,待你们的恩情,难道都忘了?”众锦衣汉子跪求道:“师父的教导之恩从不敢忘,只是,就算亲生爹爹去了,做儿子的也不能不活啊,太湖帮立足江湖百年有余,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却也是大江南北群英聚首之处,武林之中谁人不道声‘好’,外困未起,内患反成祸,五师哥不为众兄弟着想,好歹为太湖帮的声誉想想。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帮主已然下葬,不如就将过结揭了罢。”
金轼泪水滚滚而下,掩面道:“罢,罢,罢,我今日就自行了断在此,也管不得兄弟们与太湖帮许多了。”说着,提了刀就往脖子上抹。胭脂急道:“哎哟,这样就死了?”易水寒笑道:“这么多人在,哪能说死就死?”果然见木千友将袖一拂,金轼大刀当当落地,金轼愕然道:“我死了你便再无顾忌了,为何要阻止我?”木千友道:“众兄弟皆归服于我,你何苦这么执拗?”金轼叹道:“兄弟们说得不错,确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是这梦醒了,心也凉了,徒留世上也无意义。”木千友道:“师弟此言差矣,人生如梦,入梦出梦皆由人,一遭红尘不易,何必轻易放弃?”
胭脂听到“一遭红尘不易”,偷偷的捏住易水寒的手,易水寒心里却想起白如歌来,心头又痛又爱,一时间神思模糊起来,只觉得掌心握着的这只柔柔滑滑的小手就是白如歌的,一恨起来,牙一咬,用力一握,恨不得又将那小女人揉碎了,胭脂哪里预料到,只痛得“哎哟”一声,尖叫着跳起来。易水寒回过神来,一把将她拉下,哪里来得及,只听得一股破风裂竹之声呼啸而来,数点银光直扑两人面门,易水寒一把将胭脂丢在地上,斜斜扫出一掌,银光尽落,紧接着木千友跳上来,喊道:“朋友好身手。”
易水寒抱拳道:“在下无心偷听各人谈话,碰巧撞上,还望见谅。”说罢,作揖下拜,木千友哈哈笑道:“朋友客气了。”抬手相扶,两人明是客气,实在暗暗较劲,易水寒下拜时,一股真气下沉,木千友只觉得气血逆流,面色煞青,忙假以扶起之势上提真气,哪知易水寒内力浑厚,木千友竭尽心力也提不上来,只急着冷汗直流,面色由青转白,斜眼瞧见易水寒也是面目发青,正思虑要不要尽力以博,易水寒却笑道:“谢木帮主宽容。”缓缓收掌,木千友似觉得身上一座千钧大山渐渐移去,气血慢慢通畅,忙抽身后退,心里惊忖:俗话说,发掌容易收掌难,此人运力自如,内家功夫不可小觑,赔笑道:“相见即是缘分,敢问朋友高姓大名?”
易水寒笑道:“木帮主客气了,在下无名小卒,不知也罢。”胭脂被他摔了一跤,又是疼痛又是尴尬,见他拒绝透露姓名,故意上前道:“木帮主,我们先于各位在此,听得各位谈话已久,对木帮主为人甚是佩服,这位就是易公子。”木千友拱手道:“原来是易公子,失敬失敬。”易水寒只得道:“让各位见笑了。”木千友道:“既然两位都听到谈话,老夫也不多介绍了,太湖帮离此不远,如两位不嫌弃,还请移驾,老夫与众兄弟为两位备桌薄席……”易水寒推却道:“木帮主情义,在下心领了,日后有机缘,自然登门拜访。”
金轼在旁边冷笑道:“金某人曾与易公子有一面之缘,难为在下一心挂念,原来与这木千友竟是一丘之貉,只怪在下看走了眼。”易水寒心头一惊,将金轼仔细打量一番,疑惑道:“在下从未见过金先生,不知金先生如何来一面之缘?”金轼冷声道:“你不认得我也不足为奇,五年前苏衣会举办布市,易公子从相州赶来,途遇水寇……”易水寒恍然道:“那日在下游玩太湖,遭遇水寇,船破正危,被一渔舟救起,莫非那老渔人是金先生所扮?”金轼道:“不错,正是在下,那时,易公子意气风发,面对水寇挑衅丝毫不惧,言行举止颇具侠义之风,在下正巧路过,佩服公子才出手相救,不想今日重逢,哼,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易水寒惭愧道:“当时金先生戴着面具,又急急离去,在下虽是时常挂念,也难报恩情,今日实实不知金先生便是当年恩人。”金轼摆手道:“在下水中生,水中长,搭你上岸只是举手之劳,你也不必记心上了,你既与木帮主称朋道友,我也当从不认识你了。”易水寒知他误会,也不解释,淡然一笑,道:“于先生虽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施以大恩,易水寒铭记于心。金先生帮内之事,在下外人,不便多言。”
木千友哈哈笑道:“好个外人不便多言!老夫心中喜爱,愿交易公子这个朋友。”易水寒道:“木帮主客气,在下另有要事,改日再叨唠。”胭脂哼道:“木帮主一片热心,难以拒绝,再说,你的要事不就是寻找你的新娘子吗?太湖帮耳目遍布大江南北,寻点消息岂不容易?”木千友道:“不错,易公子要寻什么人,只需与老夫言语一声,自有兄弟们为公子打探,何必这么辛苦。”易水寒心里暗忖:这个胭脂不知是敌是友,千里迢迢奔我而来,又为何总与我做对?我岂是怕去太湖帮,只是一则这木千友功力非同小可,他身后俱是高手,金轼身带重伤,自己双手难敌四掌;二则如歌失踪已久,心里日益惦念,只盼着快快寻着,一刻也不愿耽搁,待我找到如歌,再想到计谋去太湖帮收拾这心狠手辣的老匹夫不迟,苦笑道:“不敢劳动木帮主与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