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尾银狐夹尾逃(下)
九尾银狐看了眼弯刀,笑道:“牛鼻子,你可是怕了我的宝刀?”虚无道人嘲道:“狐狸也就只有靠着这把刀保命了。”九尾银狐的脸果然难看,沉声道:“自古武器如手足,你要是有本事,又在乎区区一把小刀?”
虚无道人冷笑道:“你说对了,莫说一柄短刀,你今天就算扛着关圣人的大刀,贫道也一样收了你这只狐狸。”九尾银狐不怒反笑,一边说着“不如试试”,一边已扬着刀弓身滑进,刀光过处,如闪电凌厉。
虚无道人也不再多话,手中拂尘或扫、或缠、或绞、或劈,雪白麻丝与银白弯刀骤变骤幻,直看得新月、绿茵与大柱瞠目结舌、眼花缭乱。
新月捏了捏手中的剑,低声道:“大柱,绿茵妹妹大病未愈、身体虚弱,你扶着进去歇息,我去帮五爷。”绿茵一把拉住她,道:“姐姐,你别心急,五爷不会输的。”
新月看了看场中翻飞的两条身影,看不出输赢,愁道:“妹妹,你不知道这个老妖精有什么死穴吗?”绿茵道:“姐姐也知道,她是个狐狸,狡猾得紧,我一个丫头,又怎么知道?”新月只得默默无语。
转眼虚无道人与九尾银狐已互折百几来招不分上下,九尾银狐瞧瞧天色,心中已有些焦急,狐狸一向谨慎不恋战,今日被牛鼻子缠住不能脱身,好不气恼,见绿茵与新月在低声说什么,仿佛听到“死穴”二字,大怒,骂了句“不知死活的丫头”,摔手射出一把暗器,新月眼尖,尖叫道:“狐狸放暗器”,扑在绿茵身上。
虚无道人也瞧得仔细,哪里容得她伤人,拂尘抖起,麻丝舒展,笼回暗器,借力打力,又摔向九尾银狐,九尾银狐恨恨的哼口气,弯刀扫过,暗器尽数落地。
九尾银狐骂道:“绿茵,你敢吃里扒外!”绿茵抱住新月,迎上旧主人愤怒而狠毒的目光,道:“夫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奴婢不愿伤害小姐和姑爷。”九尾银狐嘿嘿冷笑,蓦然身形一晃已至绿茵面前,五指尖利如刀锋,抓向绿茵的脖子,新月“哎呀”一声,举剑便刺,虚无道人已赶到,喝道:“狐狸,你敢伤她!”雪白的拂尘当空罩下。
九尾银狐感知头顶压下的气流,慌忙侧身,风声疾至、拂尘已从肩旁落下,虚无道人怒骂道:“老狐狸,你要伤害一个手无寸儿的小丫头吗?”九尾银狐恨恨道:“哼,她敢背叛我,我自然要杀了她。”
虚无道人冷笑道:“绿茵已是易家的人了,你伤不了她一根头发。”话刚落音,九尾银狐的弯刀已晃至眼前,两人很快又斗到一起。
天色渐晚,树影恍惚,虚无道人与九尾银狐各有所伤,却总是难分胜负,九尾银狐每欲施计逃跑,都被虚无道人的拂尘卷回,暗暗焦急,智行和尚已死,胭脂已叛,自己在相州可谓孤立无援,若是那老叫花再回来,以二对一,自己岂不是性命难保?
正想着,突然听到绿茵惊恐万分的指着自己身后,颤声喊道:“你身后站的是谁?”九尾银狐脸色骤然变绿,是谁?她猛然回头,除了树影憧憧,并没有人,但是晚风中的树一摇,灰色的影子也飘飘悠悠,亦真亦幻,她厉声喝问:“绿茵,你看到什么?”
绿茵眼光一闪,喊道:“一个女人,站在你背后,长得象小姐。”九尾银狐先是一怔,然后脸“唰”的白了,惊惶失措的四下张望,虚无道人的拂尘如一张网,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九尾银狐被惊吓得失了魂,连连后退,冷不防麻丝拂过肩头,酥痛传来,偏头看去,衣裳破裂处,肩头皮开肉绽。
九尾银狐捂着肩喝问绿茵:“那个女人在哪里?”绿茵亦惊奇的看着她,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奴婢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在你身后,不过是吓唬你。”九尾银狐怒不可遏,厉声道:“死丫头,你敢骗我!”绿茵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奴婢一直疑惑,你为什么要害小姐,莫非小姐非你亲生?如果这样,小姐的亲生母亲一定不会放过你。”
九尾银狐一时被怔住,虚无道人也吃惊的看着绿茵,绿茵悲愤的道:“看来我猜的没错,你虐待小姐,自然害怕小姐的母亲来报复你,故而心虚。”真相被绿茵猜了一半,其实九尾银狐并不怕因“虐待小姐”而遭报复,而是怕十八年前的阴魂不散,她喘着气,眼中杀气涌现,虚无道人看出她必杀绿茵之心,晃身站在她面前。
九尾银狐冷静下来,心知此时为逃离最重要,眼珠一转,突然弯刀扬起,扑向虚无道人,脚下却一滑,已跃在丈外,虚无道人哼道:“休想逃走”,纵身追去,九尾银狐扬袖摔出一把暗器,虚无道人怕绿茵等受伤,只得折回扫落暗器,再回头,哪里还有狐狸的影子。
虚无道人看着绿茵沉面不语,绿茵垂头跪下,道:“五爷,绿茵生死都是小姐的人。”虚无道人叹口气,拉她起来,看她半晌,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在绿茵手里,道:“等水寒回来,交给水寒。”绿茵接过一看,却是半部剑谱,慌忙又跪下,道:“绿茵不敢担当,请五爷亲自交给姑爷吧。”
虚无道人沉声道:“你是易家的人,信得过。”绿茵不敢作声,虚无道人不再理她,一向往屋里走,一边问:“这些日子,有什么消息没?一个个的都往外跑,连个信也不给吗?”众人赶紧跟着在后面。
新月忙道:“五爷,前几天,清秋派人送来急信,说少夫人南下了。”虚无道人惊问:“这是哪天的事了?具体情况怎么样?”新月道:“已有七八天了,来人说,少夫人突然去辰州乱葬岗,很快就走了,还说少夫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精神很不好。”虚无道人急问:“可有派人报信给水寒?”
新月道:“当时就修了信让人去追崔总管了,约摸这两日就到了。”虚无道人点头道:“很好,你再写封信催水寒快些,我这便南下。”绿茵突然跪下,哭道:“五爷,我家小姐实在可怜,请您不要再排斥她了,务必把小姐带回来。”
虚无道人叹口气,道:“绿茵起来吧。”再想说些什么,摆摆手,走了,新月扶起道:“妹妹,你放心便是,五爷定会把少夫人平安接回的。”绿茵抹着泪道:“姐姐,我也知道五爷是个好人,他心里并不恨小姐,只是,只是迁怒而已,可是小姐这次定是回白水镇了,到时候,他们要是打起来,小姐在中间两头为难,五爷再一生气,可怎么是好?”
虚无道人并没有立即南下,而是先去了趟布庄,早在他送智行和尚的尸体去少林时,已吩咐新月将布庄停业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紧闭着的门,跃身翻墙进了后院,来到坟前,坟仍是新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长出草来,光秃秃的立在院子中间,虚无道人伸手抚摸石碑半晌,叹道:“虚无修道几十年,既不占卜也不问卦,凡事随性而行,善恶分明,今日却犹豫了,临行前来问问你们俩,白家女子骨子里流的,是姓白的血多,还是姓孟的血多?”
自然是没人回答,外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后院却很清静,没有风,连树叶婆娑的声音都没有,虚无道人似乎仍在等着坟中人给他答复,突然一对鸟儿嘻戏着从院外飞进来,欢快的叫着围着虚无道人绕了一圈,然后在树枝间来回的跳跃,叽叽喳喳的唱着闹着。
虚无道人的目光紧随着两只小鸟,恍然大悟,伸手扯下道冠,弃之一边,长叹道:“道即红尘,红尘亦道,虚无虚无,你不在红尘,如何入道?”跃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