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陈冉拿了一张白纸,铺在餐桌上,思考了半天,落笔写了三个字:一休哥。
写完这三个字,他又突然不知道该写什么了,望着白纸发了会儿呆,最终放下笔作罢。
客厅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声响,陈冉朝那边看过去,拿着变形金刚的小孩儿站起来,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甜美好像还带着鼓励的笑容,然后走到阳台去,从打开的窗口翻身一跃而下。
☆、阴谋
陈冉在他24岁生日前两天,在即将走完生命第二个轮回的前夕,在丁香公寓他跟沈宜修住了五年的家中,用水果刀割断手腕动脉自杀。
沈宜修因为台风原因,提前一天回京,他一下飞机给陈冉打电话,无人接听,他马上打给派过去看着陈冉的小董,电话响了好几遍,小董终于接了,支支吾吾地说,她下楼帮陈冉买点东西。沈宜修一听就火冒三丈,他问小董离开多久了,小董不敢说话了。
“现在马上回去!回到家立即给我打电话!”沈宜修冲着电话几乎是失控地喊道。那种隐隐约约不详的预感在心头盘桓不去,他恨不得立即长出翅膀飞到陈冉身边,看见他还好好的。
十五分钟之后,沈宜修在车上不停地催促司机,小董的电话也终于打了过来:“老板……我……我我打不开门!我叫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女孩儿的声音因为焦急和恐惧已经完全变了调,她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手足无措,全然没了章法。
沈宜修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现在绝对不能慌。他没去骂不靠谱的小助理,马上挂断电话,报了警,叫了自家的保镖,又叫了救护车。希望冉冉只是睡着了,希望他只是心情不好又在闹别扭,但该准备的还是备着吧……
等到沈宜修带着一群人终于破门而入,入目就是他往后人生夜夜噩梦里反复出现的景象:陈冉毫无生命力地侧躺在地毯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手腕上血肉模糊,伤口像是一团染血的破败棉絮,流出的血大片大片,已经浸透了身下的地毯。他身旁茶几上放着一堆散乱的药瓶和药片,还有一张纸和一支笔。
沈宜修脚步踉跄地扑过去,甚至不敢伸手去触摸陈冉的鼻息,他只是挣扎着,强撑着把陈冉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几乎是机械麻木地朝楼下救护车冲去,大脑里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直到陈冉被推进手术室,医生出来跟他说,陈冉的情况非常危险,失血超过2000CC,严重休克,但是目前还有生命体征,他们会尽力的……沈宜修才好像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他觉得胸口一阵气闷,手脚猛地颤抖了几下,一口气梗在喉咙口,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总?……”
“沈先生?你还好吗?”
“老板?你怎么样?”
……
到处都是冰冷黑暗的海水,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一层一层不容拒绝,把他的意识和生命全部冻结。
但他不能停在原地,不能窒息在水里,冉冉还在等着他。
沈宜修猛地睁开眼睛,闷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头顶是刺眼的白炽灯,身旁围着一圈神色焦急的人……
“冉冉呢?他怎么样了?我要他活着!我要他活着!”沈宜修跌跌撞撞,从临时病床上跳下来,直扑向还亮着红灯的手术室。
“还在做手术,老板,你小心!”孙阳扶住沈宜修,把他拖到手术室旁边的长凳上坐下,他一听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
沈宜修眼望着手术室上方的红灯,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突然眼里就溢满了泪水,他好像有些坐不稳,像是要寻找一个依靠似的,把头靠在了孙阳肩膀上,像个受伤的,完全不顾及形象的小孩儿一样,带着哭腔道:“孙阳,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狠呢……”
……
孙阳无言以对,他自己心里尚且混乱不堪,混杂着震惊、心痛、恐惧和愧疚,那滋味又酸又苦,顺着血液流出心脏,片刻就充斥了眼睛和口腔。他从没见过高高在上的沈宜修这样像个孩子一样委屈无助,那样子真的有些可怜。
孙阳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伸手在沈宜修背上拍了两下:“老板,你别太担心了……”他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些话来安慰沈宜修,却发现所有语言都那么苍白无力。
以前他对沈宜修敢怒而不敢言,可这段时间他看着自己跟了多年的老板对陈冉日渐付出真心,竭尽所能呵护陪伴,默默忍耐对方反复无常的情绪,甚至几次被突然暴躁起来的陈冉伤到,他心里是有所触动的。想想如果是自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身心备受煎熬,可自己却毫无办法,而这一切还很有可能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那种感觉一定很绝望。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沈宜修撑着坐直了身子,他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一双幽沉深邃的美目此刻却毫无神采:“我现在甚至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他,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在不在我身边都无所谓了……”
孙阳艰涩地开口:“老板,你别太自责了……”
这时从走廊另一头匆匆走过来一个年轻医生,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古怪的严肃和不安,他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看孙阳,又看看失魂落魄的沈宜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孙阳会意,站了起来,想要把医生拉到旁边去。
沈宜修忽然抬头,脸色沉定了几分:“说吧,什么事,不用躲着我。”
“嗯……”,医生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因为担心患者割腕之前有乱服药,所以您带过来的那些药物我们都做了化验,然后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
沈宜修站起身,深深皱起眉,一脸寒霜:“怎么了?快说!”
“那些药,抗抑郁的盐酸帕罗西丁,抗躁狂的碳酸锂,甚至包括安眠药,还有患者日常吃得胃药,全都被替换成了特制的维生素,做成和以前的药片一模一样的维生素。”年轻医生在沈宜修森寒且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注视下,眼神不由得闪烁不定,他声音越来越小:您看……要不要通知警方?”
沈宜修死死盯着医生惶恐不安的脸,好像过了好久才终于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微微弯腰,用手重重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用尽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住心悸和颤抖:“先……不用了。”
孙阳能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身上瞬间暴起的惊诧,紧接着就是愤怒和戾气,像能瞬间摧毁一切的飓风,让他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