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太好了!”百里明煦拍着掌兴高采烈地叫起来。
百里婧这样的回答又将场内的气氛带动起来,众嫔妃们正要继续问,却听主座上传来一道清脆的敲击声,纷纷看了过去,只见司徒皇后将筷子重重放在了玉碗上,转头对景元帝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臣妾得回宫礼佛,先行告退。”
未等景元帝答复,司徒皇后已经起身,直视着百里婧道:“婧儿,既然驸马病着,你也早些回去照顾他,端阳佳节,怎可留他一人在府中?”
这不咸不淡的两句话,在众嫔妃的眼里是逃避,可在百里婧听来却似乎夹着隐约的警告,她忙迎着司徒皇后的话站起来,对景元帝道:“父皇,儿臣先行一步。”
景元帝面上虽然仍旧带着笑,眼神中却没多少笑意,开口道:“来人哪,小心护送婧公主回去。皇后既然忙,也去吧。”
于是,在一众嫔妃各式各样的目光中,司徒皇后母女跨出了太极殿的门槛,一式一样的腰背挺直,世上恐怕也只有司徒皇后的女儿才跟得上她的脚力。
百里落唇边满满的都是笑容,目光从百里婧的背影重新移回韩晔身上,笑意盈盈温婉如水,全然一副初为人妻人母的羞涩模样,心里无限畅快,怎么样,韩晔,有话说不出的滋味如何?你让我忍气吞声在她面前下不来脸,我便让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与我是什么关系!
……
百里婧一路与司徒皇后同行,司徒皇后一句话都没有再对她说,不论安慰或责备,都没有。百里婧觉得母后似乎有心事,才走得如此匆忙,她差点都要追不上她。
在太极殿外即将分道时,司徒皇后终于转过身来正对着她,开口道:“你虽是个女孩子,却也要活出骨气来,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耗费你终身的幸福。一旦他娶了别人,便与你再没有半点关系,你不必痴心妄想等他回头,也不必为了他再做傻事,哪怕你为他把命都丢了,他恐怕也不会为你掉半颗眼泪。男人的心一旦不是你的,你在他眼里就连蝼蚁都不如了……”
这些话一气呵成地说下去,语气越来越缓,百里婧咬着唇听着,眼泪在眼眶你打转,听母后继续道:“婧儿,你已做了足够多的傻事,可日子还长,你有机会改正,若是过了五年、七年,等你的大好光阴都过去了,还留着不该有的执念,那便不是痴,而是愚蠢了。”
说完这番话,司徒皇后便上了凤撵,由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去往未央宫的方向。
百里婧站在原地目送母后离去,发现母后一直仰头看着天上的长庚星,着凤袍戴凤冠的身子莫名地很是萧索。世上逼她最狠的是母后,最懂她苦痛的似乎也是母后……
男人的心一旦不是你的,你在他眼里就连蝼蚁都不如了。
果真是如此吧。
到了太极殿广场,要上轿前,高贤追上来道:“婧公主,这千年人参您收好,为驸马爷好好补补身子。”
百里婧接过,上了轿,轿帘放下后,她听见高贤的声音:“哎唷,落驸马,您这是要一个人回去?”
然后是韩晔平淡而清朗的答复:“公主在宫中休养,小王先回府了。高公公留步。”
是宴席提前散了,还是韩晔提前退席了,百里婧已无心再去想,轿子很快起了,因为喝了几杯雄黄酒,她靠在轿中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轿子陡然一停,百里婧听到轿旁的禁卫军喝道:“何人挡道!不知死活!可知轿中坐的是谁!”
“废话少说!把轿中人留下!挡我者死!”来人声音粗犷杀意满满。
第135章
“废话少说!把轿中人留下!挡我者——死!”来人声音粗犷杀意满满。
话音刚落,刀剑碰撞声便在轿外响起,百里婧的酒立刻便醒了,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公然行刺皇家公主,上一次是墨问,这一次是她,怎的如此巧合?
当百里婧的手刚碰到轿帘,便有锋利的大刀挑开帘子刺了进来,凭着学武之人的本能,她迅疾地弹起,劈手夺了那人的刀,又挡住接二连三攻过来的黑衣人的招数,待她持剑在轿外站稳身子,环顾四周,发现那些护送她回来的禁卫军已经被杀了大半,而挡在她面前的黑衣人却还有十余个,显然,来的都是高手,个个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根本不给百里婧说话的机会,黑衣人头目沉沉地看着她,说了句:“抓住她,要活的。”言罢,朝前一挥手,那十余个黑衣人便围攻了过来。
几个禁卫军带着伤护在百里婧身前,一边与黑衣人相抗,一边咬牙喝道:“公主快走!”
生死存亡只不过一瞬之间的事,这么多的黑衣人,就单凭他们几个禁卫军怎么可能打得过?鹿台山上学的东西此刻才算派上了用场,百里婧握紧手中的剑,没有退缩,而是挺身而上,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一个一个的禁卫军死去,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她脚下,百里婧越打越愤怒,杀意大起,“哧”的一声,她手中的剑平生第一次准确地刺入了一个人的心脏,那黑衣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伤口的血喷涌出来,溅到百里婧的脸上,甚至有一滴落入了她的眼睛。
暗夜空空无人的街巷上,虽然看不见血的颜色,血腥味却就在鼻端,像极了那个可怖的夜晚,胸口立刻涌起无限的恶心,身子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手里的剑蓦地松了……
趁此机会,方才被百里婧凛冽的杀伐之气吓住的黑衣人一拥而上,将她牢牢绑缚住,黑衣人头目勾起她的下巴,冷笑道:“刚想称赞公主是女中豪杰,有如此好的武艺,却不曾想只是花名堂罢了。”说罢,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厉声道:“带走!”
“大胆反贼!把人留下!”忽然一道大喝从那顶被砍得四分五裂的轿子后头传来,黑衣人循声望去,只见两道高大的身影走出来,借着星光,看清那两人一式一样的服饰,是大户人家家养武士的装扮。
然后,自那两个人身后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轿帘上被斩断的五彩流苏散落一地,那人就负手立在那些坠落的珠子中间,惯常清冷的星眸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前方的黑衣人,以及被黑衣人绑缚的她。暗夜中,他的锦绣白衣如此惹人注目,仿佛天地间就只剩这一身白衫,别的通通暗淡无光,不是韩晔,还能是谁?
原本,黑衣人要走,却在瞧见韩晔的时候停了下来,黑衣人头目折身笑道:“晋阳王世子来的正是时候,不需我们费力去找了。”他说完看着百里婧,话却是对韩晔说的:“若想要你的妻子安然无恙,就照我说的做,否则,我们这些‘反贼’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在她如花似玉的脸蛋上划个十刀八刀的……”
血腥味久久不散,百里婧的身子便一直在发抖,听罢黑衣人头目的话,她自己先笑了,目光直视着几丈外的韩晔,艰难开口道:“我不是……他的妻子,你们就算杀了我,他也无所谓。”
黑衣人头目缓步走到百里婧身边,哈哈大笑道:“晋阳王世子,你这公主老婆真有意思,都吓得抖成这样了,还想骗我,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是爱极了你么?既然公主如此重情重义,世子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么?恩?”说着,他抽刀缓缓横在了百里婧的脖子上,看着韩晔淡笑,行动不言自明。
韩晔立在原地,黑暗中看不出他的眸有什么异常,只听见他淡淡地问:“想让我做什么?”
黑衣人头目赞道:“世子够爽快!这颗药……”说着抛过去一颗药丸,见韩晔接住了,他便笑道:“……世子先吞下去,后面的事好说。”
“世子不要!”韩文韩武异口同声地开口道,紧张地看着韩晔,恨不得上前一把将药丸夺过来。
“果然,与自己的性命相比,妻子的生死根本算不……”黑衣人头目嘲讽道,话音刚落,却见韩晔已经抬起手,平静地将药丸往口中送去,倒使得所有人突然都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