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吧！」他朝她喊，一头褐髮在阳光下耀眼得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深吸了一口气，宫芸眼中只剩下那座石墙；她的胃紧张地绞痛，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分神去想其他事情。宫芸站定在石墙边，再次抬起头，看到韩铭温柔鼓励的微笑，看到潘月月随风飘扬的长髮，看到穆轩乌黑深沉的眼睛。

将右手牢牢崁进一个不远处的凹槽，她开始向上攀爬。

随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她忍不住猜测自己现在掉下去的后果。她的双腿不住颤抖，紧抓着斑驳石面的双手更冒出了冷汗。她不敢抬头也不敢低头，只敢把视线聚焦在下一个要抓要踩的空隙，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爬。

即使这样，宫芸仍然无法接受自己离地面如此遥远的事实；本来舒适怡人的微风变得像只怪兽，张牙舞爪地要把她拽倒地上，而原本温暖灿烂的阳光则像熊熊烈火般，啃噬着她所剩无几的勇气。

「芸！妳快到了！」

「上不来的话我就嘲笑妳一辈子啊！」

同伴们的鼓励从头顶上方传来，在宫芸耳里却只是恼人的噪音。她紧咬着下唇，微微闭了闭眼，逼自己再踏出另一步。

「宫芸。」

沈静而低沉的声音自宫芸上方响起，像是肃穆的钟声，让她心头不由地一颤。她下意识地抬头，撞见穆轩晶亮如钻却又静谧如玉的双瞳，和他朝自己伸来的结实而修长的手。

「看着我，不要怕。」他低低地说着，「抓住我的手，我会拉妳上来。」

宫芸想到要鬆开一只手，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我、我不敢放手。」

「宫芸。」穆轩低唤她的名字，凝视她的眼神仿若这个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信我。」

她被那双深沉的眼睛震慑住了。下意识般，她紧抓着石墙缝隙的右手缓缓鬆开。深深望进穆轩的双眼，她的右手完全离开了石墙，向穆轩的手伸了过去。

两只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墙上的韩铭和潘月月都鬆了一大口气，墙下的学生们鼓掌欢呼。

宫芸和穆轩的视线紧紧交织在一起，她沾着汗水的指尖炽热，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冰凉——

左脚下突如其来的腾空感使宫芸瞪大了眼；在她和穆轩的手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她左脚踩着的那块石头忽然分崩离析。

那一刻是如此短暂，在宫芸心里却如世纪般漫长；穆轩的脸上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惊恐神情，她张口想说些什幺，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相握，便在空中交错而过。

原来——看似那幺靠近，却是永远达不到的距离。

宫芸往下坠落。

耳边充斥着惊慌害怕的惊叫声，她紧紧闭起眼睛，準备承受无可避免的疼痛。

突然，好像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喊她的名字，下一刻，一双温暖强健的手臂将她护到了怀里——

「韩铭——！」

穆轩撕心裂肺的吼声混着众人的尖叫，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到她耳里；她感觉到有个人紧紧拥住了她，像是用尽体内每一分每一毫的力量般地，紧紧拥住了她。

在这个熟悉的怀抱中，宫芸突然觉得好安心；安心得不真实，安心得连烫人的泪水都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宫芸的意识渐渐溜走。

她倦了、睏了，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再也不想有所顾忌——

她最后注意到的，是那盈满了鼻间的，沁人的、凉凉的薄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