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帘绮窗，牙笺玉轴，香烟缭绕，馨闻数里。

日日如此，他霍完悔过的就是如此浮华迷生。略一抬首，看着眼前垂眸顺眼，扎着小辫的女孩，眉头一皱，道：“你来做什么。”

那个不及及笄之年的小女孩，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低声道：“哥哥。”

是王妃的独女霍舒儿，本应该是与他分外眼红的仇人，却不知中了什么邪，从小对他亲切非常。只要霍完悔在府中，必定步步相黏，过了几年逐渐长大，见霍完悔脸色冷峻，也不敢粘得太紧，一见霍完悔，声音都紧张起来。

听她喊得哥哥，霍完悔冷冷一笑，伸手捏住女孩下巴，凑近，一字一句冷冷地说：“滚出去。”

霍舒儿虽然从小被霍完悔凶到大，每次都被他吓唬得泪水迷蒙，这一次却鼓足了勇气说：“哥哥，娘亲说你要娶亲了，是吗？”

“嗯？”霍完悔松开手，眸中不自觉带上一丝冷冷的讥诮，“你娘还说什么？”

霍完悔很少主动对霍舒儿说话，今天却主动问霍舒儿问题，她心里一欢喜，竟然忘了下巴热辣辣的痛，急忙答道：“娘亲还说，哥哥不能娶公主，因为哥哥脾气不好。”

不让他娶公主，是怕他羽翼日大，将来不便剪除吧。

霍完悔心中冷笑，看着霍舒儿的目光变得深沉：“随便吧。”

霍舒儿见他转瞬又闭上眼睛，对她变得爱理不理，心中一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哥哥。下个月初三就是婚期，哥哥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谁是新娘吗？”

霍完悔却是话都懒得再说，眼睛描向窗外。

霍舒儿着急万分，大喊道：“哥哥！”

霍完悔被她喊得心烦，斜着眼睛，唇角挂起邪魅冷笑，凑近这小女孩的脸，讥诮道：“你放心，无论娶谁，也不是娶你。”

被霍完悔看穿了心事，霍舒儿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气愣愣地站在原地，小手抓紧了裙摆，娇躯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错，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可在骄纵如霍舒儿的心里，霍完悔是唯一配得上自己的男人。即便是哥哥，也是她一个人的哥哥。她也是他独一无二的妹妹。这样的贪心的倾慕，这样罪孽的恋兄情结，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却轻易被霍完悔看穿。

霍完悔凑近她的耳朵，耳鬓厮磨，温柔美好得像是对待情人，可吐出的话语却分外伤人。他低声道：“不要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就可以放肆。做王妃的眼线，你…还差点。”

她娇躯一震，霍完悔的气息，就在耳畔：“红药那件事情，别以为天衣无缝。你回去告诉王妃，她擅长使毒是么？我霍完悔擅长杀人。她让我失去孩子，我也会让她失去女儿。”

蓦地，霍完悔松开霍舒儿，速度快得让人无法看清楚，而他却已经站在了两丈之外。

霍舒儿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张口欲辩，霍完悔身边的侍卫魏行云的眼睛里隐隐有不忍之色，挡在二人之中道：“郡主，请回吧。”

霍舒儿看着高大威武的魏行云，眼里有恳求之色。魏行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依旧岿然不动。

见霍完悔不愿再与自己说话，霍舒儿一咬银牙，转身离去。

霍完悔站在窗前，听得霍舒儿别在裙摆的玉铃的铃铛声逐渐远离，表情也丝毫不见变化。

反倒是魏行云忍不住开口道：“主子，属下认为红药夫人那件事应该不是郡主所为。”

“我有要你开口吗？”霍完悔的声音不大，轻轻的，却透露出绝对的权威。

魏行云一怔，旋即单膝下跪道：“属下逾矩，请主子责罚。”

霍完悔这才回身，俊美的脸上看不出起伏，他冲魏行云做了个手势，道：“起来。”

随着那向上托起的手势，魏行云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扑面而来，逼得他不得不站起，那种迫人的气势，魏行云顿时汗透中衣。

霍完悔的强大，早已不可估量。

“不管是不是霍舒儿所为，又或者是谁做的，”霍完悔重新坐下，淡淡道，“红药想替我生孩子，她还不够资格。这个人…替我之手，也算帮忙。”

魏行云站在他身侧，大气也不敢出，当下道：“主子，鸦老密函。”他本该早早拿出密函，只是碍于霍舒儿一直在此，所以迟迟不能交给霍完悔。

他把一个蜡丸毕恭毕敬地递给霍完悔，霍完悔脸色一变，随手扭开，只见蜡丸中有一张约莫寸许的小纸，写着几个小字。

霍完悔也不知怎了，看过密函后，脸色有些阴沉。闭上双目，脑海中诸事翻滚。

“主子，鸦老所言…？”魏行云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霍完悔不笑，将那寸许小纸以内力一弹，顿时灰飞烟灭，低声道：“娶。”

他今日一身上层武功，尽数要感激那个神秘莫测的鸦老。

虽是堂堂霍王府世子，霍完悔却心甘情愿听候鸦老差遣，只为感激他，教他武功，在他受尽欺凌的时候在暗中维护他，甚至如今，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也许在他心中，霍老王爷的分量，已经远远不及这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