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它现在变重了啊,而且越来越重……背我嘛!好不好?好嘛!」
又是好不好……如果我说不好呢?不过她的步履有些蹒跚,看起来确实很累了。可是这种简直是儿戏的……她突然跳起来一下趴在了我背上,两条手臂顺势就环住了我的肩与脖颈,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
「有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会没关系……这副样子要是被魔族看到了,我真的还会比那个瑕疵品更能服众吗?我立刻就让她下来,但没想到的是,她已经睡着了。她的呼吸还算均匀,额头上却隐隐地渗着汗水。病了?可我没有那种感觉,她的气息中完全没有遭受病痛的人独有的衰弱。
「说到你是谁,」盗贼停了两步等我们走近,她卸下了圣骑士的一部分行李丢给战士。又嘘嘘的驱赶他先前着走,然后才继续对我说,「我还没问你们呢,其实上次我看到她在和一个很像你的人密谈,他们说的驭龙使是你吗?还是你的兄弟?我没听太明白就是了……」
「魔王传。」我说,「她迷上了一本小说里的人物,认为和我长得很像。」
「原来如此……」盗贼看似伤脑筋地扶着头,笑了笑,又有点狐疑地说道,「不过那个人是魔族伪装的,打算杀了你,还说你很熟悉魔族?」
「是很熟。」会魔族语言的我想不出否认有什么意义。
「你也很厉害啊……」盗贼兀自地感叹着,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有问题吗。」她无法就此断言才对。而且,就算被发觉也没关系,我快要离开这个队伍了。
「你不会是猎魔师吧?」
……又一个,全新的误会吗……这次我摇摇头,否认了,也没再说话。猎魔师,是圣战遗留下的一群对魔族怀有强烈或特殊憎恨,因而会究极对魔手段的人类的统称。我也听说过至今仍有猎魔师的后裔在大陆上活跃着,但已经可以说非常罕见了。说来,像这样盛大的屠龙集会,说不定就会有猎魔师。
总之,只要先一步确认究竟是哪群龙,并命龙进行迁移或隐藏就行了。可为什么非要让它们离开栖息地?
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我依旧还在人类的队伍中,和他们一起以屠龙为目的前进着。这些人类兴致高昂,三五成群的交谈着,互相交流着地域情报,也在对即将获得的战果展开了无边无际的想象。我听到有人在打龙蛋与幼龙的主意,垂涎活着的龙会给他们带来的财富。他们当中,大部分都对龙没有一个适当的概念。
队伍渐渐进入了渺无人烟的原始地区,据我所知,这一带只会通往两种地势,一处是宽阔的平原,一处是沙漠。这些人类应该感到庆幸,他们瞄准的不是天性暴躁的海龙和高山龙。但是,幸运也到此为止了。
沙漠龙在龙族中,是相当难对付的一类。因为环境的关系,它们生来就具有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态优势。沙漠龙不会像高山龙族那样按时进入冬眠,也不需要像海龙那样常常陷入沉睡,它们可以坚持数月不眠不休,对食物的摄取也如家畜中的骆驼那般可以在身体里攒下储备。沙漠龙也和平原龙不同。平原龙个头相对其它龙族来说小一些,大部分会飞行,草食性居多。沙漠龙杂食,体型中等,不少都和巨人相仿,虽然也会飞行但并不能持久。并且,尽管沙漠龙是性情最温和的龙族,可就正是如此,沙漠龙和大部分同样栖息在旱地中的魔族妖兽都保持着良好关系。
既然知道目的了,我便悄悄脱离了眼下的远征队伍,也暂时抛下了公主,什么都没说便把她交给盗贼照顾了。难得她睡得那么熟,不会干扰到我。而且我相信以她的强悍,就算离开我,只要她没天真得太愚蠢,就不会有任何人类或魔族能伤害得了她。
我隐匿身形,在天空搜寻沙漠龙的痕迹。它们偶尔会潜入砂子下面,用和这世间的气息同样存有一定魔力元素的沙砾来掩饰自身的形体的魔力。龙族多数都会有这样的本能,因而它们体型巨大却难以被人类察觉。所以能找到龙族栖息地的人类……即使不是猎魔师组成的队伍,也至少会在40级以上,拥有非常强大的魔导士或经验丰富的向导。
在这世间,要人类来说,往往都会有一些虽然让人很难过,但却无可奈何的事。因此有时,就是会遇到犹若预言的情况。而那些预言也几乎都会偏离平衡,往不好的方向倒去。
经由一些正在广阔的沙漠上运动的物体,我终于找到了目的地。有些团队并未随着由公会发起的远征队伍一起行动,他们更加自信,也更桀骜不驯。而且相比把战利品交给公会来换那些对他们可有可无的金钱或等级或优待许可,他们也更喜欢用收藏炫耀和自我利用等方式处理到手的东西。
我不否认在魔族中,我有少许偏向了龙族。尽管盛传的话语是——魔王对魔族乃至人类其实都为一视同仁。魔王不会被任何事物动摇,只会以存在的基本为由,犯下令魔族与人类都只能无条件接受的恶。所以,无论是魔族还是人类,终究都不能否认,魔王存在的事实。
但是,我还是动摇了。龙族是在圣战时期,在魔族前所未有的团结中,唯一出现没有对人类进行报复的异端分子的种族。也是唯一,没有彻底对我俯首称臣的种族。尽管也只有零星的一小部分个体是这样做的。但我还是……实际上,我确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会是魔王。也正是那些特殊分子倔强的维护与我平起平坐的姿态,我才会知道,原来其他生命体与我都能归于最原始的存在。魔王,只不过也是其中一分子的代称,只不过是恰巧独一无二罢了。虽然这个说辞的可能性像怪诞的玩笑话一样谁都听不下去。包括魔王。
如此冗长的岁月已经不可逆转的流逝,我似乎在很久以前就没有再考虑过这些无用的问题了。毕竟连我所知最古老的龙都早已化为骸骨。但龙的后裔还是随着圣战的沉默,悄然的在这片无垠的大陆上繁衍生息。
可如今——我看到,有高明的机甲师运用被人类称作机甲术的技能,操纵着罕见的巨大且坚固的变形式机甲向沙漠深处挖掘。有应红魔导士召唤出的六翼精灵在旁协助将本该成为流沙的动作向远处推进,还有亦是应召唤由人类亡者遗骸蜕变成的大群僵尸在原地待命。数个黑魔导士被燃烧着的妖火包拢或被凄冷的冰霜覆盖,也有乘风而上的,在嘹望着。战士抑或骑士在此时进入了休憩,他们铜黄色和金属原色的长刀与重剑的柄端或背上都无一例外的镶嵌着硕大的魔法石,也都无一例外,或多或少的将刀身没进……还有同样究极了其他职业技能的猎魔师。这些人类,或在搜寻更深一步的巢穴,或在打理着新鲜入手的战利品。
他们切开了龙的皮,将它的牙齿拔下,锯断它的角,剜出它的眼睛,割掉舌头,把鲜血抽出来。他们在欢呼,把剥下来的战利品成块成块的整齐的堆放在一起。他们在笑,大力举起刀刃,劈砍布满血迹,眼窝中只剩下空洞的龙头。他们小心收集龙的骨头残渣,试图将龙的脑浆完整的取出。
不过可能,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