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栓这样离开,觉得为难的先生听过这话,也觉得缓和一下是可以的,赶快对福妞道:“有栓不学是可惜了的,看你们家境也不错。”福妞是一身旧衣服,可是有栓天天是绸衣,而且饭菜从来带的多又好,先生继续道:“先在家里呆两天再来吧。”
又赶快打开书给有栓勾了一下功课,一下子围过来五、六个穷学生,都是舍不得地看着有栓,纷纷地道:“有栓,俺有时间去你家里看你。”或者是说:“俺去你家里教你功课。”
有栓的小脸儿上一下子绽开了花朵,笑逐颜开地道:“行,记得到俺家里来找俺玩。”收拾好东西以后,福妞让有栓给先生行了礼,然后在一片舍不得的眼光中拉着有栓就出来了。
等到出来走了几步,福妞才对有栓道:“姐今天带你出来,你会不会不高兴?”福妞对官绅恶霸之子觉得是束手无策,唯一的不让有栓受欺负的办法就是躲开他们,在这里惹不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有栓则是笑嘻嘻:“姐你是心疼俺,俺也想回家里呆两天呢,这两天里就听他们的话,今天是听不下去了才打起来。”袖子还是破的,一片撕破的袖子从手臂上垂下来。福妞和有栓看着都是一笑,有栓把这一片撕破的袖子干脆撕下来塞在书包里,对着福妞仰起小脸儿一笑。
福妞把自己的那个手帕子掏出来,这就派上用场了,给有栓擦擦小脸儿,听着有栓问一声:“姐,回家里谁教俺?不过周大全刚才对俺说,他会来教俺的。”然后有栓也想起来了:“对了,凌大哥就可以教俺,他会看医书。”
“姐也是这样想的。”福妞和有栓先把这件事情定下来,凌墨是几天在家几天不在家,在家的时候教一下有栓就行了。没有心情再问有栓具体是听了哪些话,福妞想想有栓能和人打起来,一定不好听。
再看看有栓,至少走的是高兴的很,福妞这才想起来:“有栓,俺要去对老田叔说一声才行,不然他晚上来接你。”这倒是有栓想起来了:“姐,你和先生说话的时候,俺对周大全说了,让他帮着说一声儿,咱们只管回家去,俺想有财和有贝了。”
姐弟两个人就这样一路笑嘻嘻有说有笑的回家去了,走到家门前,看看门是从里面关着的,有栓伸手去打门,亮开小嗓门儿:“凌大哥。”只拍了一下,还没有拍第二下门就开了,凌墨开了门笑着道:“有财和有贝都往外跑,我就知道你们回来了。”
院子里一片日头地里,菊花开得正炽艳,手里还是拿着一卷书的凌墨正坐在日头地里晒太阳看书,福妞和有栓一进来,眼睛一直在凌墨脸上看着。心里好笑的凌墨只说了一句话:“有栓把你衣服破的地方补一补,针线上的活只有你最行。”
三个人中间,针线活儿只有小有栓是最好的,福妞放心了,不用再解释了,解释来去多累;有栓也放心了,上学没有几天,和人打架把自己打回家里来,有栓虽然小,觉得也再说为好,脚下带着有财和有贝去屋里放书包拿针线去了。
重新回到竹板凳上去晒太阳看书的凌墨也得已继续去看书,还问什么呢,有栓的小脸儿上青了一块,福妞是没有看出来,在回来的路上才慢慢的显现出来,刚才还没有,只是隐隐一块青色,凌墨的角度刚好,正好看得到。
再就是有栓的衣服袖子破了,口袋也撕开了,身上还有泥,要知道有栓是多么爱惜东西,节约不浪费的一个小孩,上学新做的绸衣服一定不会穿着去和人玩到一身泥。
凌墨可想而知,这几天里带饭菜周济穷学生,一去学里没几天就这样招摇一下,指不定要有人看不顺眼睛,或者是家里有钱的膏梁与纨绔心里不舒服,回去坐着的凌墨嗅一下身边的菊花香,对福妞抬起眼眸道:“晚上我教他。”
自凌墨来到这里以来,福妞第一次全心全意地觉得凌墨在家里太好了,声音里也带上几分感激:“好,正是要麻烦你。”凌墨听得扯动一下嘴角:“麻烦当然是你麻烦你了,你多多的补偿一下也就是了。”
还没有感激一会儿的福妞立即拉下脸来,这才三分颜色,小凌就要开染坊了。凌墨继续悠然自得的在院子里看书,福妞则把小桌子搬出来,有栓也拿着针线出来,先把自己的衣服补好,再就是把书摊开,在院子里摇头晃脑地念起来,间中是凌墨不时地说一句两句。
看着院子里看书的两个人,听着有栓的朗朗读书声又恢复了以前没有忧愁的样子,身子晃一晃,小脑袋晃两晃地在院子里念书,福妞……一时就忘了凌墨住在这里要房租钱,请他教有栓需不需要给先生钱。
福妞忘了,就算是想起来也决定忘了;而凌墨,到现在没有发现,自己在这个家里其实是起到不少作用,一个只有一对姐弟的家里,有一个男人还是有不少用处,而教有栓的凌墨,此时只是窃笑,哥又找到了一个自己存在的价值,哥是不可以缺少的人。
凌墨决定自己的报告上这样加一句,建议男女穿,这样可以互帮互助,而且本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则,这样是很好的一个建议。
一直到晚上,有栓回到屋里去写功课的时候,福妞才有机会单独和凌墨说上一句:“我决定让有栓回家来,你不会觉得不对吧?”
今天遇到两个不讲理的家人,叉着腰就上来了:“不看你是个姑娘,连你一起打。”同时提醒了福妞男人和女人在这个大自然界所享受的立场和地位都不一样,虽然两个家人那么说,可是如果自己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想想往那里一杵,也可以吓人三分。
福妞这样想一想,还是问一声小凌才是,以前觉得自己是女人,自己会打架,自己了不起,看不起男人的福妞,在慢慢明白男人女人各有自己的价值,就象是白菊花可以明目,别的花又是别的功效,树上长果子,花开供欣赏,存在各自有自己的价值。
凌墨也不想听这种麻烦事,必竟在这里能一手遮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说话就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自己做不到,再换个再能干的人来也做不到。只是道:“遇到欺负的人,咱们也没有办法。”咱们无权也无势。
“唉。”福妞叹一口气道:“这古代的纨绔……”说到这里,凌墨忍住笑走出灶屋里来,这古代的纨绔,哥要不是现代人,一定要让你解释清楚才是。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也让凌墨什么都明白了,觉得自己猜的很对,古代的纨绔,现代的纨绔,只有一个解决办法,惹不起躲得起,还能怎么样。回到厢房里的凌墨想一想,自己在这里也认识几个有钱的老爷或是太夫人,是为他们治病的原因,如果这妞真的很烦心,哥再想办法吧,自母系氏族以来,男人存在功效就是主外,凌墨这样想一想,自己笑上一下。
把有栓弄回家里来,福妞一点儿也不烦心,与有栓睡在炕上,姐弟俩个人在炕上嘿嘿笑,一起谈论福妞下午新去木匠那里订的独轮小推车,有栓上学几天,对进山还是希冀:“隔个几天我也去一次,周大全学里放假的时候就去山里弄山货,他说现在山里到处是吃的。”
“行,你好好地跟着小凌学。”福妞一下子答应下来:“隔个几天放你一天假陪着姐进山去。”想想山里的山货,福妞也眼馋,如果不是每一次都重新给自己理一下心思,真的是不知道应该弄鱼去还是去采山货。每每这样一想,就会想到凌墨,要是一起去该有多好。
想钱心切的福妞算着时间要和冬天的北风比一比速度,看看是北风来的快,还是姐挣钱快。
进山一天,集市上送鱼一天,然后就是休息一天在家里顺便收拾一下,日头升起晒得院子里暖洋洋地时候,福妞正在准备冬天的柴禾。
后院里本来就有两棵泡桐树,福妞身上别了柴刀,上去把枝节砍了一些下来,再到后面坡地上去把坡地上的树也收拾一下,一下子弄了不少柴禾在院子里,正在院子里把这些树枝劈成柴禾,听到外面路上传来人的说话声,是四婶的声音。
“他婶子,这边请,前面那一家才是俺家呢。”隔着还没有长细密的竹子可以看到外面地路上,四婶陪着几个人走过来,四婶是新衣服,脸上是荣光焕发,陪的几个人有男有女,也都是新衣服。
走到四婶身边的一个妇人和四婶年纪差不多大,对着福妞的院子看了看,朱红色的大门亮堂堂,四周是碧绿的竹林,这一红一绿映在一处,自然就有一种气派出来。
“这是你家邻居,真是不错。”妇人对四婶问出来:“这一看就是一个得过的人家。”四婶就借着福妞这院子说几句:“这是俺邻居,今年新收拾的院子,她家和俺家好着哩,有事都是互相帮着。”
福妞笑一笑,猜出来这是为四婶的儿子柱子订的亲事,人家来上门相看来了。四婶说的固然是实话,也有沾一下福妞这气派大门的光的意思,福妞赶快就打开门走出去,站在院子门口对着四婶热情配合:“四婶家里来客人了,一会儿来坐一坐。”
来的客人趁机从大门里看一下福妞的院子里,屋子里新盖的当然是没有问题,不会看出不好来,院子里屋檐下日头可以晒到的地方,挂着一方方的猪肉,屋檐下面居然还有一个鸟笼子,这样的人家让人一看就知道有家底儿。
再看福妞出来这么热情,来的客人心里先放下三分心,邻里互帮,有事情可以求助,这说话闺女要嫁的这个婆婆家在村里人缘好有威信,就是有什么烦难事,也有个相帮的人。
大家笑一笑扯两句,这才往四婶家里去,福妞则是重新回来院子里弄柴禾。刚才邀请过客人,就把大门虚掩着,一会儿真的来坐了也方便。
刚蹲下身子来劈柴禾,有栓立即说一句:“柱子哥的媳妇生的好。”大门开着,别人往里看,有栓往外看,一眼就把来的人都看了一个遍,对福妞道:“爹娘生的好,柱子哥的媳妇也应该生得好才是。”
小嘴儿巴巴的有栓又回来了,福妞和凌墨都笑了一下,还真的是会联想,由别人娘想到别人女儿,凌墨用手指在小桌子轻敲两下:“写你的字。”写了不到一会儿,有栓又说了一句:“还是在家里好。”学里还没有教写字,先让背熟书,要么最多就是一横一竖,就是这样。凌墨是开始教有栓写字了,也是让有栓先写笔划,可是也说了再几个字。
福妞看看凌墨写出来的几个笔划和字给有栓当样本,果然是写得不错。福妞自己为了记事拎起毛笔来写了几个字,就觉得这毛笔真是不趁手,有几分羡慕地看着凌墨的字,还真不是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