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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县令从猫山崇德观大醉归来,连着两日未曾视事。到了第三日,他才吩咐管家去呼唤萧师爷,到县衙后院说话。
萧师爷听得令狐县令呼唤,立即随管家来到县衙后院一间秘室里。秘室里没有他人,就令狐县令一个人在那里坐着。萧师爷与管家进去后,不待令狐县令吩咐,管家便出去了。猛然来到令狐县令内衙秘室,纵然萧师爷见多识广,还是不免有些诚惶诚恐,愣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令狐县令待萧师爷进到秘室后,起身说道:“萧师爷,这是内室,不必拘礼,请坐下说话。”
令狐县令如此谦和客气,萧师爷才逐渐放松下来,但还是没有坐下,说道:“县令大人召唤属下有何吩咐?”
令狐县令笑笑说道:“萧师爷,本官既然让你到这里来了,自然有话与你说。”
令狐县令一边说,一边亲自倒上一杯热茶,送到萧师爷手上。萧师爷这才在八仙桌的一侧坐下了。
令狐县令如此尊重萧师爷,萧师爷不免受宠若惊,说道:“县令大人有何事吩咐?属下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令狐县令说道:“萧师爷言重了。本官今日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有些事情不明白,欲向萧师爷请教罢了。”
萧师爷说道:“县令大人有何事不明白?属下若是知道一二,甘愿为县令大人效劳。”
令狐县令说道:“萧师爷,本官到桐梓县上任,时日已逾一年了。但是,县里诸多事情,本官还不甚了了。而萧师爷在衙门里也已十数年,县里大小公事,经历不少,萧师爷可否将所知之事,向本官说说?”
令狐县令放下县大老爷的架子,将萧师爷请到密室垂询,这一番话也并非虚言假语。萧师爷坐上一会,心里也平静了,说道:“属下蒙县令大人如此抬举,已经不甚荣幸之致,属下今日,正当知无不言。只是属下生性愚笨,于县衙里大小诸事,即使知道一些,也无非皮毛,谈不上有什么见解,就怕县令大人有失所望。”
萧师爷毕竟久历官场,尽管说得慷慨激昂,但是,这一番话可进可退,也是滴水不漏。
令狐县令却说道:“萧师爷的能为,县衙里无一人能及,岂能没有见解。萧师爷不必谦虚了,正当教导本官。”
萧师爷说道:“他人之言,岂能信得。但是,县令大人既然如此看得起属下,属下却也无不可对县令大人说道之事。县令大人有哪些事情不明白,还请明示。”
令狐县令这才说道:“萧师爷,他事虽然困惑,却还可以缓上一些时日。而勘伐楠木运送京城之事,本官自楠木岭回来以后,想到此事异常艰难,不是轻易可为,就这么拖了数月未提,如今已经超过规定时限。皇家大事,关乎前途,本官再不敢怠慢了,萧师爷可有好办法教导本官?”
如果是他事,萧师爷绝无难为之处。但是,勘伐楠木运送京城是钦工大事,萧师爷不知道令狐县令底细,岂能轻狂。
萧师爷沉思片刻,说道:“楠木岭有不少栋梁之材,可堪伐运,县令大人也已亲自踏看了。属下以为,县令大人只需去楠木岭砍伐数棵运送京城便可交差,此事有何难办?”
萧师爷无疑在试探令狐县令。而令狐县令听了,却说道:“楠木岭沟深谷狭,根本无道路可行。即使短木,也难以运送,何况栋梁之材。本官正要问萧师爷,自朱明王朝始,这数百年间,桐梓县砍伐运送楠木,从未间断,实不知这些栋梁之材,怎样从楠木岭运送出去?”
令狐县令从楠木岭回到县衙,已经数月,却只字不提如何砍伐运送楠木之事。县衙里一众差役人等,始终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何打算。然而,令狐县令此时反复言说在楠木岭砍伐楠木运送京城之难,萧师爷岂有猜不到他的心思之理。令狐县令让他到县衙内堂秘室的用意,他也然明白了。
令狐县令心里有底了,便不慌不忙说道:“县令大人那一日去到楠木岭,也已亲眼看到那许多栋梁楠木了,难道就没有看出一点眉目来么?”
令狐县令说道:“不瞒萧师爷,本官正为这事困惑。”
萧师爷摇摇头说道:“县令大人不是困惑,而是在考较属下。”
要是换了他人,就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和县大老爷说话。但是,令狐县令听了萧师爷所言,却没有恼怒,说道:“萧师爷,照你所言,楠木岭如今还有那许多上好楠木,其中必有缘故。只是本官眼拙,确未看出丝毫眉目,还望萧师爷明言。”
萧师爷说道:“县令大人如果是这样想,属下可就有一番话要对县令大人说了。”
萧师爷说罢,向室外渺了一眼。
萧师爷也真够大胆了,他先前那一句话,如果令狐县令怪罪下来,他吃不了也得兜着走。既然令狐县令没有怪罪,那么,这时候他就该收敛一些,不该如此不知道进退。
令狐县令却依然未动声色,说道:“萧师爷,这是秘室,有话但说无妨。”
萧师爷这才说道:“属下实话对县令大人说吧。自朱明王朝在楠木岭设置伐木厂始,于今已有三百余年。这三百年间,真要是砍伐运送,楠木岭即使有再多的栋梁之材,恐怕也丝毫无存了。但是,如今楠木岭尚有如此之多逾百年的栋梁之材,这之中的道理,县令大人只需想得一想就清楚了。”
令狐县令说道:“不瞒萧师爷,本官自从在楠木岭见了那许多栋梁之材,心里就一直在想这之中的道理。本官以为,这都是去楠木岭的道途艰险之故。除此而外,难道还有本官未曾想到的其他缘故?”
令狐县令说道:“至于道路艰险,县令大人已经亲自看到了,属下就不多说了。但是,就属下看来,去楠木岭的道路固然艰险,如果真要砍伐运送的话,只怕再艰险也有人冒死争功。”
萧师爷说到此处,突然把话顿住,不往下说了。
令狐县令暗笑,这萧师爷还真是一条蛔虫,话都说到本官心里去了,还拿什么架子。他心里这样想,表面却若无其事,说道:“萧师爷,这数月来,本官也一直这样想,就是没有想明白这之中的疑问,还请萧师爷点拨。”
令狐县令城府深浅,萧师爷岂有不知之理,说道:“县令大人,如何砍伐运送楠木之事,三言两语也难说得清楚。属下暂且不言,先给县令大人说道一些闲事如何?”
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萧师爷到底要给令狐县令说道什么闲事,且听下回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