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过兵却奇怪的很,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既没有听见敲门也没有更夫打宵禁。
秀才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到底有些怕,两个孩子也吓得不敢嬉笑,薛寅松见状笑道:“怕什么呢,说不定这一路是天朝的军队,所以才不扰民呢。”
小秀才根本不信:“天下乌鸦一般黑,现在没扰不代表后面不扰,打仗第一就是粮,有钱的时候买,没钱的时候就抢,最后都是老百姓吃亏。”
薛寅松笑道:“如今这不是还没来么,好啦,别想了,凡事放宽心,否则后面吃不下睡不好,愁都要愁死了。”
虽然这样安慰秀才,薛寅松自己心里也没底,瞅了个机会往阙宏泽的粮道跑了一趟。
阙宏泽却道无妨,根据各路文书以及私交打听来的消息,德佑王爷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一拉旗子举国皆反的地步。他如今只是进驻了赵、齐、胶、济四州,但目的还是直抵京城准备逼宫。
如今情况又发生了戏剧的变化,德佑王爷不知上哪里找了几个老太监和宫女,指认说当今的皇上并非嫡长子,而真正的嫡长子福庆王爷已被他逼死。再说老皇帝临死前还对德佑王爷说过:此子不成,尔可代之,自然,现在正是‘尔可代之’的时候了。
第138章好消息
搞政治历来要讲究出身,所谓官身正统名正言顺,如今的焦点似乎主要集中在嫡长子身份的认定上。朝廷大臣自然上串下跳,首要之急便是寻找当年服侍皇后和贵妃的宫女太监。
这事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德佑王爷当时正在筹划着如何出兵的事,突然有人报告一个令人非常震惊的同时也是久远以来一直就有流传的谣传——当今的皇上并非嫡长子,而真正的嫡长子乃是福庆王爷。
这次的消息再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人寻访到一个老太监花了一万两银子买回来的亲笔口供。此人是前内务总管大太监冯大威,当年皇后贵妃临产时,正是他当值期间,一切宫内事务决计瞒不过他的眼睛。这老货虽然黑心辣手要了一万两银子,但他立刻说出当年经手的两个稳婆和三个宫女太监的原籍地址。
德佑王爷可以说是欣喜若狂,区区一万两竟然能买到如此惊天的秘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甚至可以说是天意——老天准备让他登上皇位的吉兆。
高阙人一直物资匮乏,早在开春就想南下,虽然他极力安抚并给予一定援助,但这帮不守规矩没有章法的草原蛮子还是按捺不住,比约定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月南下,这也逼得他只能提前一个月举事。
现在不利的形势突然转变,甚至不用再等德阳山里的铜矿铸好,因为这天公作美的借口,德佑王爷盘算着打勤王的借口进京,这样阻力最小,而且谁都无法拒绝他率兵戍京。
而且如果能以勤王的名义进京,那可比请高阙人帮忙便宜多了,高阙人这次出兵不但要求大抢一笔,而且还要割让燕、云一带,虽然这一带不过是不能种粮的草地,但却是高阙人南下的必经之地。
如今性急的高阙骑兵已经突破了宿州、显州,按约定该等在汾州回合一同包抄长安,可如今眼下机会大好,也许已经不需要再借助高阙的力量。
德佑王爷手里有整整七万精兵,控制区区一个长安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更何况他是带兵出身,长安城防的一半将领都从他的麾下出来,等进了长安城再把几个老太监宫女一抖出来,朝中的大臣绝对会立刻转向维护他,到时候……哼哼。
老百姓不管天下大事,他们只知道要过日子就得吃饭就得买菜,一封城各种物资开始紧张,如今封了一个多月连蔬菜也没得卖。
以往热闹的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平时推车挑担的小商小贩也不复踪影,薛寅松今天出门两趟都跑了个空,一颗菜也没捞着。
小秀才和两个孩子见他空着手回来,心里都是一沉。
“这封城得要封到什么时候啊,唉。”
薛寅松摇头:“很难讲,我往东南西北四个门都走了一圈,城墙上都是兵,连城门都不许靠近。”
小秀才问:“阙大人处可有消息?”
“前两日倒是托人来了信,只吩咐我耐心等待,但却没细说。”
“我怀疑已经打起来了。”小秀才猜测道:“封城已经有个把月,说不定什么地方已经打起来。”
薛寅松也点头同意:“很有可能,朝廷又不是吃素的,这么久怎么也能调集十几万军队来围剿了,说不定咱们城外全部是官军呢。”
小秀才顿时来了精神:“不可能在城外,真要打仗声音大得很,怎么会这样静悄悄的?”
两人闲话几句心情也轻松了点,可严峻的问题依然摆在眼前,没有蔬菜供应,一家人总不能天天用酱油泡饭吧?
腊肉早在前半个月就吃完,就连咸菜也在后半个月吃光,现在家里除了白米粥,再也没有别的食物。
薛寅松尽了一个父亲最大的能力,他每天到处收集一切能收集到的绿色植物,甚至爬上房顶将屋顶瓦逢里面的野菜野草拔出来烫去苦味煮在粥里,但还是无法阻止没有绿色素和营养摄取造成的恶果。
四个人的口腔开始因为缺乏维生素而溃烂,长期喝粥没有蔬菜和蛋白质的摄入而面黄肌瘦,就连指甲也开始发脆,显示出缺钙的迹象。
薛寅松的眉头一日比一日锁得厉害,他家还有十几麻袋的米,可一旦把这些米吃完了,又该吃什么?
现在每日都有很多人来米铺转悠,有的人想高价买米,有的人则不怀好意的打量,薛寅松深知一句话不对就很有可能招来麻烦,说不定被抢个精光,于是更加不肯出门,甚至还拆了几张桌子把门板又重新加固一遍。
但日子还是愈加难熬,后面几日甚至有官兵开始巡逻,白天黑夜都实行宵禁。小秀才担心得要命,薛寅松反而笑着安慰:“敌人越是紧张,就证明他们越是虚弱,恐怕官军真的打来了。”
话虽这样说,但大家的心里都不轻松,就放佛黎明前的黑暗,虽然明知道黎明在即,但谁也不知道能否有命捱过黑暗的一夜。
夜里,薛寅松一家早早的洗了澡躺在院子里乘凉,虽然每个人都喝了两大碗米粥,可肚子还是不饱。
这种饥饿不是在肚子,而在心里,长期缺乏油水的嘴巴和胃早就闹上了革命,尽管肚子撑得鼓鼓的,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因为没有油灯,两个小子躺在地席上小声的背书,他们也知道现在世道不对,乖乖的也不埋怨反而更加发奋的读书,比从前在书堂里还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