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站在三楼的楼梯上鼓掌,“好一个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真是好诗。”
我抬起头来,看到一张脸,一张温润的脸,我愣住,从来没见过如此象玉的男子,他站在那里穿一身白衣,当真的白衣如雪,谦谦温诺,一脸柔和的笑,如春风扑面,温暖却给人一种有距离的亲和的感觉。
这实在是有些矛盾。
我并不是说他长得有好帅好酷很有气势或压迫感这些,他并没有,他的五官很平常,他的眼没有特别的深遂,他的眉毛没有特别的黑挺,他的鼻梁也不是特别的高耸,只是让人看得顺眼而已。
但他的身上有一种气度,一种包容一切,淡定从容的舒缓,他缓缓地走到我面前站住。他的无侵略性和温和让我感到很舒服,就象大冬天浸在满满一缸子热水里的感觉一样。
听得他说:“小兄弟,好诗,能否请你们一行人上楼品画?”我也喜欢他的声音,温雅而醇厚,象一坛子上好的美酒一样,听在耳里,让耳朵极是受用。
我知道我有些受到了他的嗓音的蛊惑,但理智毕竟还是在起作用中,我知道上楼对于汪永翔来说,是一种殊荣,可是对我而言,不过也就是换个地方吃顿饭而已,现在就我的处境而言,能不引人注意就不应该引人注目,我刚才也是晕了头了,为争一口气管这闲事,看来聪明人也会做傻事是很正常的现象了。
不过清醒得也有些太迟了。
有人在楼上喊:“小兄弟您快请上楼来吧,有你这诗会就更热闹了。”看来听到王维的诗的人不只这么一个两个,现下我也有身份了?“快上去吧,是翰林院的李院士在请你了,这李院士可是七年前的状元公哦。”身边原本呆掉的严姓兄台现下回神了,还必恭必敬地说。
“对,秦兄弟上去吧,这李院士可是咱大槐国最有学问最聪明的人了。”汪老爷也在催促我了,看来这李院士好象是他的偶像似的。
不上去也不行了,只好上楼了,自己种的因自己受结的果吧,无论好坏。
上楼济济一堂的文人墨客,一双一双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好象掂量着看我有多少本事似的,这让我浑身的不自在。
我自已知道自己的斤两,当然的我并不是什么文武双修的奇才,我只是有得闲的时候爱看看古诗词而已,那来什么也不得了的文采。
连稍有涉猎都说不上,也不过就是心里记得些名人的诗句而已,当此时刻我的脑海里翻来覆去搜刮着能用来搪塞的句子。
那个如玉似的男子跟在我的身后,这让我觉得心里有了一定的凭恃似的,这个感觉来得太无聊了,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就想依靠人家了吗?
但很奇怪的,我就是觉得这人有一些熟悉,这现象让我想起红楼梦里宝玉与黛玉初相见的情形,也就是似曾相识。
我还记得越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歌词上有这么一句: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是旧时友。这人有三十一、二岁的样子,前生今世我都没见过他,我很确定。
一个老者上前来对我说:“小兄弟,请留下你的墨宝。”“这可是李院士。”汪永翔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想他提点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打点起浑身的精神来对付,于是我将我奇异的心事暂时丢开。
这个李院士个子高高的,人却很清减,留一把半黑半白的长须,浑身上下都是中国古典文学的厚醇味道,他的那双眼睛里满是睿智的光芒和对文学的热爱。
我看到他示意的桌旁有文房四宝,连墨汁都是碾好了的,我走上前去提笔蘸墨将刚才我念的诗句写了下来,一边在心里暗暗庆幸,以前写标语和封条的功底还在,没让我丢脸。“请写下名讳。”有人提醒,我落的下款是秦静。
有人上前将我写好的诗悬挂起来,我一看那上面悬挂着的诗文绘画已有好多,风吹着飘飘摇摇的,居然很好看。
第1卷第37章
大家摇头晃脑地读着看着,李院士看看诗又看看我说:“好诗,好诗,当真是诗中有画,想不到小兄弟年纪小小的,诗中居然颇有禅意。”是有禅意,王维号称诗佛又不是假的,不过这禅意也不是我的。
我扯了扯脸上的皮肤勉强算是挤出个笑意相对,我的脸皮是有够厚的了,不过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冒他人的名讳,窃他人的名声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这一幅画,还要请教。”李院士将我领到一副雄壮的山势图前说,这就是现场考教的意思了,我自是懂的,没什么现成的,只有自己胡诌了,我说:“鲜活纸上意凌烈若剑锋俯看生仰意,失色不自知。”
“俯看生仰意,真是好,与刚才的又不同,小兄弟文思多变,将来必能出人头地,在文学界大放异彩。”那李院士说,听得他那么一说,附合的人就多了,人人都说好,原来文学奇才就是这样诞生的,我算是领教了,真是想不到。
那位如玉般的公子一直站在我们的一边看着听着,一直带着那温文的笑,却不发一言,他的身上也有很重的文化底蕴,但我却知道他与这楼上的这些人不是一路的,他比这些人多了太多的内敛,一种有底气的内敛。
在我的眼里这些人都是些摊开的书,求功名求利禄的罢了,包括那位李院士,他的眼睛也流露出他追求的是名利或学问。
但这个人他站在那里,维维诺诺,空空荡荡,却如一个旁观者,不染尘埃般,我看不清楚他,我对于滚滚红尘也算是多历世事沧桑了,但我完全的看不透他。
他站在这里离我很近,但仿佛又很远,他清醒白醒地看着世人,都说旁观者清,他清的又是什么?世人都浊他凭什么独清。
我对他很好奇,因此我问他也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想让那李翰林院士放过我的意思更大些吧,我问道:“这位公子贵姓,怎么不留下您的墨宝?”
我的问话没有触及他温文笑容的一丝一毫,他说:“我姓王,只是个俗人而已,习惯欣赏却不懂得写作诗词歌赋,让秦兄弟见笑了。”在他眼里我也只是个路人而已,他的眼底没有看进这世上的人。
此时我倔强的想让他将我看进去,这是个强求吧?强求他将我看进眼里又有什么意义呢?我问自己,还是算了吧,未必我还有些什么想法不成,这样的男人一定早就妻妾满环绕,儿女满堂跑了。
那天我算是受够了自己硬着头皮在这里不懂装懂的欺瞒世人的难受了,这就是妄言的结果,一大邦子读书人围绕着我,七嘴八舌的,比被七八个泼妇围着缠着还让我觉得恐怖。
老天我错了还不行吗?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怎么也不敢冒别人的名,剽窃别人的伤口了,妄语妄言会不会进拨舌地狱呀?我有些担心。
因为当天的兴致被这些读书人扰了,我们始终没能说得上几句话,因此汪老爷改约我明天到睡佛寺看莲花,据说此时的莲花开得正好。
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这睡佛寺的香火依然鼎盛,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善男信女,人们排着队的上前进香,冀盼着神佛的仁慈能普洒到自己这里来,庇护着让自己功成名就,健康平安,然后权势、美女、金钱一把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