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龙法师微微叹息拿出了一颗火红色的药丸,目光似对着我又似对着赵擎天,他说:“王爷谬赞了,和尚是人不是神,力量有时而尽,这里有一丸药,叫六阳融雪丸,集各种大热大躁之物提炼而成,可保得王妃十年平安,不过却终是敌不了阴寒之气,所以一个月王妃的寒气纠葛进入身体各处经脉,人可以活下去,不过若王爷始终没能找到别的有效的法子,王妃会得全身瘫痪,连手指头都不能动弹,面部表情都不会有……”
赵擎天盯着那红丸,一脸严峻,接过手来就想往我嘴里送,不,不,不,我不想服下它,如此活着,全身瘫痪,不,这个和尚说的那种情形比全身瘫痪都要严重得太多,岂不是整个人就只剩下一束脑电波,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偏偏什么都不能干,怎么想怎么可怕……
我以前在医院看过这种人,大家叫这种人是植物人,大小便都在床上,随便怎么处理那房间中,总有种臭气,是大小便的味道,有些由于长时间的没有运动,身上的手脚会萎缩,有些地方还会长裖疮,流脓水,全身上下导着很多的管子仪器,连内衣裤都不能穿用,任人摆布擦洗。
完全没有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和活力,这样的做一株植物,还没有死了强,我的脸都白了,想象了一下那种生活,死了好啊,死了好,一死百了,重新洗牌。
我暗下决定,摇着头,不吃那什么六阳融雪丸,来颗封喉杀人丸就好。这时和尚叹息一声下去了,有人送他,我听得赵擎天吩咐,为降龙法师所在的什么月明寺,大撒香油,重塑菩萨金身。
这当和尚也蛮好赚的,话都不用说出口,给钱的人还得诚惶诚恐的,何况他这算什么救我,害我还差不多。
但赵擎天的神情却有些稳定,就象垂死之人得到了缓刑一样,和尚完全出门后,那红色的药丸又递到我的嘴边,还有一钟水,我继续摇头,泪水不止地不止地流下来,我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希望他能明了我的心,但赵擎天看着我,坚定地看着我:“吃下去,我们会有办法的,你会好的。”他那眼里的伤痛比我更甚,我的泪糊了我的眼糊了我的意志糊了我的心志,:“让我……”那个死字滚在舌尖,却终是吐不出口。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为了我都肯向人下跪了,我想死的话,在心里滚来滚去,怎样使劲也出不了口,啊,心里那个苦啊,比黄莲水还要苦涩。
但他的心里呢,我们在一起如此相契,生活的美好才刚刚开头,就象才拿上手一杯美酒,我们二人刚才吮饮得一滴,却有人硬生生的就从我们手里劈手夺了去,我心里是撕心裂肺的痛啊,他呢?
他盯着我小心地捧着药和水,眼里全没了以前的镇定有力量,此时的他,不是十三岁时候的失措和忧郁和接下来的愤怒和跋扈,也不是我后来遇见他时的戏谑和霸道,以自我为中心,也不是在无忧谷救我时无惧和收放自如,两情相悦时的狂喜放纵。
他比我小,这种男小女大,应该是我宠着他怜着他让着他吧,但这时我看到他的眼睛,他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来没看到过的神情,那是一种担当,一种不死心的祈求,百折不挠的意志,钢铁一般的品性,他坐在我身边,就象一个力量的堡垒,一座巍峨的高山,沉静安定从容,靠在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了力量,一种蕴藏的慢慢发掘出来的力量,从他的身上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怯懦和想放弃的可耻。
唔,我要是死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敢想象,张开嘴,那药就顺着咽喉下去了,一股热气冒上来,心上好一阵的悲凉。
乘着现在我还能动弹还能说话,夜里我不想睡觉,就是睡也睡不着,赵擎天抱着我满园子的乱逛,甚至我们还出园子到城内外的荒郊野外闲走。
有时停有时走,跟随的人远远的随着,隐在黑暗里,就象天地间就我们两人似的,有时候我们攀上一个小山拿日出,有时坐在水边看日落,秋天落叶纷纷,飘在我们的肩头身上,一片一片,是不是象征着我的好日子已经不多了。
赵擎天遣走了很多的人四处寻医防药,尤其是让人去寻幽冥教的那个什么三叶道长,那什么道长却没回了幽冥教,不知道在那里云游去了,那三个道人是故意在躲着赵擎天的人马,这一点我们都知道。
不过这世上真的会有什么仙丹妙药,能治得了我的这种病去。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们就象濒死的人,想抓住最后的欢乐时光,乘着还能说话我们相互讲自己以前的生活,我告诉他我以前在集团公司做一个小小的文书,一天的工作就是拟文稿,打电脑,接电话,有人客来时端茶送水反正就是诸如此类繁琐的事……
现在想起来文书工作有一部份也就跟现在所处时空的丫环差不多,都是侍候人的活,我笑,赵擎天听得却有些心痛,听得我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做这些工作,他认为我是大材被小用了。
哈,哈,哈,大材小用,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当时有多少的本科生找不到工作,三两千的请个本科生回来,让他站着死他不敢坐着死,想死,可以,将工作交接清楚了再死,冥府也是江湖,到那里你就不混了?
我从来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有口安乐饭吃,双休日出去邀三两知己,爬爬山逛逛街,很快活;放长假时凑够了银子出去旅游一番,很快活;口袋空空时,就在家里,放上爱听的音乐,选一两本好书,泡一杯茶,慵懒地躺着,也很快乐;就是一天早九晚五,勤勤恳恳,心里踏实安乐,也很快乐……
赵擎天给我讲他的母亲,当天我问他母亲时,他说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孤儿,实情自然不是这样的,他的母亲很美丽,比宫里很多的女人都美,而且他的母亲很双面,也就是展现在世人面前的一面,与赵擎天后来了解到的完全不同,他说他鄙薄母亲,在他母亲的眼里,权势富贵是最重要的,他这个儿子不过是可有可无的。
谈到这些时,他有些黯然神伤,我告诉他我父亲的事,然后说我母亲说的话,只是我父亲的选择里没有我,我继续笑说,做子女的人是不应该怨恨父母的,毕竟我们的生命从他们而来,不是一句老话说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吗?
第1卷第107章
不是风是人,这人倒怪,反而加大了敲门的力道:叩、叩、叩,极有规律,谁人夜半轻敲门,先前悄没声地近门如盗,现在反而会敲门又有些君子的行径。
我想不出来是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叩门,不可能会是府里的下人吧,今天毕竟是王爷的新婚之夜,不管有没有什么喜气洋洋,这是个礼数,想提醒赵擎天小心一点,话语流淌在舌尖上却没有办法出口,难受啊难受,我现在这样子比行尸走肉都还不如,行尸走肉好歹还可以自己行走,而我就是那泥塑冰雕。
赵擎天艺高人胆大,猛地拉开门,是开门躬盗吗?
没有打斗,他并没有递出长剑,我只听得他:“咦”了一声,然后就有低低的话语声极轻极柔。
来人是个男子,听模糊的语音,应该此人还年轻,是什么人这么晚才来祝贺,还要避开这上下的一干人等,而赵擎天也没半分惊异的意思,我奇怪地想着。
红色的喜帐遮住了我的眼睛,有人随他进来,我没听不到脚步声,两人都没有脚步声,这让我发现了练武功练高了的一个好处,至少可以用来吓人啊。
来人停步在我的面前,赵擎天打开帐幔一脸沉重,让我看到了来人的脸,是刘义道,他看了看我,就不再看了,那短短的一瞬的目光包含了大多的我说不明白也看不清楚的情感,我看看他,又收回目光,他是爱过我的吧。
我从来没想过赵擎天有一天也会主动的让他来看我,到这个时候两人的争强好胜心都消了吗,看到我现在这样一个活死人的状态,他们也忍不下来心,让我难受吧。
刘义道仍那么美,着一袭黑衣,长长的黑发上沾了一些雨滴,挺拨的身姿就象月亮湖泊边的翠竹,赵擎天站在他的身旁没说话,完全的一时瑜亮,让那红烛看上去更是灿亮了。
这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剑眉星目若秋天的红杉树,一个修长笔挺若翠竹幽幽,两人之间居然没有敌意涌动,反而我感到的是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这默契是在救我的时候形成的吗。
这画面真是唯美,有两个不同风格的帅哥可以欣赏,眼福啊真是有眼福,可惜我躺在那里破坏了整个场景,我应该是那房中唯一不美的东西吧。
刘义道从怀里抽出个小盒子,打开来一室皆香,那盒子里有一枚红色的果实,大如鸽卵,看上去红活圆实,让人直吞唾沬,一看就知道此物贵重。
“这是传说中的龙涎果,实际上也就是一种生长在深山老林的朱果,每日有毒蛇的口涎滴在其上,日日灌溉,一说是有剧毒,一说是能活死人,生白骨……你找个懂行的人看看,她能不能用?”刘义道说得轻巧,但我知道此物得来绝对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