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西装笔挺,疲惫堆成的面容中有著些许愉快笑容的中年男子,提著公事包,一手捏钥匙将家门敲转开来,舒心喘气地走进玄关,带上大门,踢掉皮鞋。
「我回来了。」
脱下大衣,挂在玄关一边的三角挂架上。
没人回。
也没人迎接。
恍了恍,中年男子有些意外,松开领带,伸展僵硬了一天的脖颈,踏上木板走道。
黑川建成,四十岁,正值壮龄尾端。
身任岛川投资企业顾问的策略总监,眼光一直是相当独到的,从三十五岁坐上这个位子开始,每日里殚精极虑,一日工作十二小时起跳,连休闲也是应酬的他,就是为替公司赚钱,替公司赚钱,也就等同于在投资自己的个人资本。
最终为的,不过也就是家了。
家,是幸福美满的。二十五岁就成家的黑端建成,妻子雅美相当美丽贤慧,能够理解甚至偶尔替他分忧工作上的烦恼,工作两年后转职家庭主妇的妻子,也将两个如今十五岁的孩子一手拉拔长大,自己这个每天回家可能只有时间吃饭洗澡睡觉的一家之主,也可以算是相当幸福的了。
然而真正的幸福,是时间。能够自己地分配属于自己的时间,如此便需要权力了。
黑川建成一直关注新立企业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人灾,为此想出了一个相当的策略进行有利自己企业的收购模式,与小组做出这一方案几乎醒来就是工作,甚至还有好几天是睡在公司中。
好在,持续了一个多月不像人的日子后,策略终于实际进展,并产生效果,这一月的岛川企业并购了新立旗下两间子公司,成为下月金鸡股价的企业之一,此策略替公司赚进的,将是上看亿元的机程。
黑川建成窃喜,这个功劳,总经理的位子也许可以拿到了。
真正的幸福日子就要来了。
黑川建成虽然疲惫,回到家却再也止不住意气风发。
他听到走道转角的厨房中传来有些久违的烹调声,以及一股闷味。
黑川建成开出大嗓门:「雅美,我回来了,今天喝点小酒吧,你在忙什么,怎么有怪味」他话一说到后面马上就变成了哮喘式地鸣咽,拉高尾音。
他想叫,却一时叫不出来,好像之前所思考的种种幸福努力都与上述的话一起塞回喉咙深处,哽住。
厨房中,一个穿著毛线衣与长裙的女人上身仰躺在料理台上,胸口半末一柄反射著白光与血瀑的菜刀,她身体一颤一颤地抖,脸上的表情则是一抖一抖地颤,破碎的惊恐。
餐桌,两个端坐整齐,青少年的一男一女默默地将头侧搁在上面,颈上都同样有一柄末底的菜刀。
刀,是自家的。
黑川建成优秀的观察力与记忆甚至还会这样想到。
「阿...阿...阿。」黑川建成的神情似乎在这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烹调声还在持续运转,黑川建成忽然又惊觉,血腥味并不重。
只因那闷味正在加重。
伴随烹调锅炉的急促嘶鸣,他感觉到整个厨房空间好似要涨破。
无法多做思考,黑川建成此刻连情绪也绷,一个转身,使尽生平所有的力气,飞仆逃出厨房。
爆炸。
整个厨房空间好像向内扭取变红,下一刻陡然化为烈焰地狱。
黑川建成飞仆逃出的一瞬间只感觉背后刹那酸热,眼前随即暗了下去。
意识消散前,才发现。
原来他的人生已经忙碌麻痹到
连哭也忘。
只剩一股情绪正在焚烧。
由此夜里,东京开始不平静。
上述所发生的案件,直到半小时后,才有消防车慢腾腾地响著旋律驶来。
这效率不用说是慢到了一个境界,但在这一天,却是相当合情合理。
警方与传媒,也是这一天中最忙的两种职业。
另一个稍早的命案现场中。
东京市一个高级住宅区,停著三台警车,现场拉起立入禁止黄布条。
黑白色调的客厅装饰已经全成了泼墨式地稠红,横竖皆有,倒在不一位置的尸体,死状皆为利刃砍杀或洞穿而死。
空气弥漫著中人欲呕的气味。
点了一根菸,唇齿咀嚼两下,烟圈尽吐。
「这里比较惨喔。」茧警官手指夹烟,到处望著。
旁边鉴识人员点点头,指著另一边还在播放著画面的电视机,一只血手贴在屏幕,拉下一抹血红,半躺在地,屏幕里,不断播放著今天新闻报导的社会案件。
鉴识人员说:「看来这些人本来是在看电视,突然就被闯进来的杀手杀了。」
茧警官:「无选别见者论杀么?这是今夜第四起了,不过为什么不使枪,如此不是更省事。」
鉴识人员:「也许杀手擅使兵器。」
茧警官:「只是擅使似乎还不够充份。」
藤木直人从门口走进来说:「前辈,这已经很明显,是同一批人干的,不论是手法还是时间契合点上,警视总监刚来电,务必要你放下现有任何调查,全力处理今日的事情。」
「放下我看,这些事根本就可以放在一起处理,刚刚要你去查的事,办得如何?」茧警官双手插进外套口套,朝天花板吐著烟圈。
藤木直人:「依据第一二起的被害人初步背景数据审查,两家的家人或主人皆在投资公司担当决策层级之一的职位。。」
茧警官恩了一声,眯眼吐烟。
「好的,是的,我马上向他说。」边上的一名警员接听完电话,连忙跑过来对著茧与藤木直人说:「警官,又有命案了,在东京北区,是爆炸焚毁。」
茧警官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含著的烟烧断了半截落在地上。
他拿出一个盒子。
一个造型精美像是音乐盒的盒子。
打开,放置在客厅中央。
除了藤木直人外,其它任何一个警员与鉴识人员只是楞在那边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懂这位警官想做什么。
「放开生前一切执著,毫无包袱地去到下一个人生吧。」茧警官轻轻地对盒子说,言语中没有情绪,但他的脸上,却有一丝悲悯倾泄而出,只有一丝。
蓦然,所有的人都感觉到整个客厅的氛围轻了许多,好像是感受到某种情绪的解放,压力的解脱般,难以用言语形容。
他们在这发愣站了好片刻,不由自主沈浸在这种舒放的感觉中。
「走,下一个现场。」茧警官出声,他的身影已走出现场。
藤木直人将盒子盖起,揣在怀中,也随著走出去。
夜,持续著。
病栋,只有两人的会议室中。
「你觉得怎样?」山村拓哉面无表情看著投影屏幕上的新闻报导。
「干得俐落,但干得太过。」破军沉声说。
山村拓哉若有若无地叹息:「既然做了都做了,不如就做到底,这个孩子,继承了他父亲过去的模样,而且还更甚,已经很久没添杀戮,这久违的感觉不是很好阿」
「通知他吗?」破军问。
山村拓哉轻轻摇头,即使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却没有一点动摇。
赤井财团,不只两人的办公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