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步再现，来到罗勒雷的面前时，水漾之剑已高举过头，没有如斗气那般的狂大声势，轻轻灵灵，流利顺滑地从上而下，这看起来无声无息，好像连张椅子都破坏不了的攻击。

罗勒雷举剑迎上，伤痕满布的长剑与那把似虚若实的水漾之剑一触，沉闷低响，的确也如想像中的那样，钢硬接触到柔软的那种闷音。

潮湿水气，经历过时间久远的腐朽，连钢铁也免不了成为纸片般的碎。

罗勒雷就感觉到手上的这把剑，在短短一刻内，迅速腐朽腐烂，白色的剑身瞬息间被黑褐锈色所取代，十倍的感官直接就感受到这股腐朽准备趁势往自己手上漫延而来。

反应一致，罗勒雷当机立断脱手，长剑掉在地下居然就像乾燥的石灰一样碎裂在地。

死，会死，只要被碰到的话，这个想法从罗勒雷的心中一起，就不可抑制地某些感受，再度从他体内活泛起来。

再度，是他的感觉，之所以想到这个名词，也就是因为在他从山崖边醒来前的一刻，就是这种感觉，木桥上，所有的大食人围上来，也是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却清晰地体会得到，强烈，强大的感觉。

我不想死，绝对不想死，给我力量，我要力量，需要力量...

你，就是力量。

意识之海传来了声音，一如那虚无中的声音。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想法。

这种感觉一旦启动，就不由自主地狂奔在血液神经器官中，本来觉得已经适应的加倍感受，又开始觉得呼吸困难，无法忍受，身体好似要涨爆开来，却也感受到，有股沛然之力，从身体中冲过层层重重破阻而出出。

保罗斯下一剑还没抬起来，似乎就感觉到了一些东西，身形一晃，转眼又在十米之外，他没有等著看罗勒雷有任何举动，就直接出手了，一颗斗大的水泡在空气中二度成形，手势一动，同质的水漾之剑横过去切开，水泡四分五裂中，化为数百细小尖滴，向前方飞梭疾去。

罗勒雷一双金色瞳孔舒张到极致，猛然立起，双手向一旁撑开，从位置上来说，刚刚的一闪一避间已与保罗斯交换了方向，正后方，就是罗宁德薇公主，而他现在的动作，也完全跟公主一样，都是神子受难临死的身姿。

保罗斯出手后，也不禁撑大了双眼，嘴巴微微张开，看著他同样转变为不同颜色的眼瞳外，还有张开的手，但是，张开的不只是手，同时，一双诡异应该像是翅膀的物体从罗勒雷的身后向两端伸展开来，长度直抵圣堂墙壁，与铁十字一样。

的确应该是翅膀，只是没有羽毛也不是白色，而只是翅膀的一副骨架，还是金色的，不是耀眼的金，而是有些黯沉的银金，就从罗勒雷背后隔一根手指的距离，凭空飘浮著。

保罗斯只是惊讶了一会，就重回沉凝神情，虽然意外，却也不会觉得太奇怪，换一个角度来想，自己身周这四把心随意转的水剑也是同样道理，就不晓得，他要用什么方式，来面对自己的力量。

飞梭而来的尖状水滴似快，在罗勒雷的眼中却又极慢，并不是真的慢了下来，只是那一丝一毫的轨迹运作都像是弹影留残般的在他眼中，背后两只金翼若有所感。

两片骨架金翼骤然向前一合，遮挡住他的身体，承载住这些水滴，下一瞬间，金翼再度从合拢中陡然扇开，这些水滴在这短暂一刻内不仅没得沾上刺中，还被猛击一般，全部打了回去。

毫不受力的液态在高速下运作如弹，也不能防止被单纯的速度和物理反驳回去。

几乎大部分的水滴都反回去打向保罗斯，在他剑势一动下，再度组合成一颗飘浮水泡，这本就是他的力量，自然无法反向作用。

麻烦了，保罗斯心想，再看向铁十字上的公主，似乎早已陷入昏厥状态，整个铁十字也成了黯红色，如果不先把罗勒雷这个麻烦处理掉，那可就没有机会好好地做自己要做的事，耶路撒冷城中，费萨也应该差不多进驻圣城完毕，他很快就会察觉到戈巴占夫没有回报上山事宜，等他来到这里，可就没有时间了。

「罗勒雷，今天我敢做出这种举动，你以为凭你一人就可阻止么，告诉你，整座耶路撒冷城已经被大食人占领了，就是我，替他们掩护才能如此顺利，你、听、清、楚、了、吗」保罗斯表情狰狞。

「我听见了，也大概猜得出来，很好笑，搞了这么多年，原来你才是最恨那个天主，最不虔诚的一个圣堂成员，现在我不管大食人怎么样，无法忍受的，只有你的所作所为与心态。」罗勒雷脸上没有笑意。

「骗你们这些只晓得看表面的人也就够了，反正过去一切都已不再重要，说实在的，我不是很想杀你，你却是个应该死的人。」保罗斯手势没动，不过四把水漾之剑开始迅速地飘浮转动起来。

保罗斯的直言不讳让罗勒雷有些意外，于是问道:「为何」

保罗斯缓缓摇头，叹气著说:「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但一个好人，总会成为阻碍。」

话音一落，一个瞬步晃悠而来，四把水漾之剑分从上左下右四面八方避无可避地袭来。

论剑术，说经验，罗勒雷从来没能在保罗斯手底下过上二十回合，若不是这一头雾水的共生使他的肉体脱胎换骨，根本就不可能支撑到现在，如今的场合是生死相见，保罗斯同样共生的力量更不可能与从前的他相提并论，过去的实力，也只是潜藏后的假像，如果能够多一段时间，熟悉这个新生的肉体，也许就不会被这样压著打，共生之力只在不久前，木桥上对付那批大食士兵用过一次，算是略有所悟，现在他的唯一选择，只能是勉强运用。

使用共生之力的保罗斯没有一丝斗气，反而是罗勒雷此刻除了那一双骨架翅膀外，身体上也爆泛出光芒来，金色的光芒，这与斗气类同，却完全不相似，与血液一起奔流的澎派，长剑已经腐朽掉，罗勒雷只有握拳，在金光灿烂中，迎上那四柄剑。

罗勒雷的共生力量确实不下于自己，甚至连真正具有的力量也未明，就能返回自己的攻击，但保罗斯也相当清楚地感觉得到，罗勒雷的生疏操控，在这个绝好的时机中，保罗斯倾尽最强力量，必定要在这一击中让他再没有任何机会阻止自己，脸上的表情狰狞著，是势在必得。

与刚才一面斗气剑气满天飞的情况不同，这几乎可以说是反过来的气势，一个无声无息，一个状态耀眼，只是仍能看得清楚，被压制的是同个人。

激动、激烈、力量、欲望融汇在一起的组合是保罗斯脸上的表情，这个表情甚至还没有与对方的表情相触，就已经全转为了一股愕然，或者更确切的说，冻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