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对你腹中孩子如何,但东宫诸姬会不会对它不利,我便不知了,本宫有心帮你也是鞭长莫及,光是一个王良娣已经让本宫头疼。你自己多加小心。太子那边,我会帮你斡旋。”谢素书言辞灼灼,眸光坚定。
她说的是实话,这样损人子嗣的阴私之事,她不愿意做的,怕脏了自己的手。但在王良娣等人虎视眈眈之下,李孺人的孩子定是难以保全,太子那边她的确会帮忙斡旋,至于斡旋的结果么,她可没有保证过什么。
李孺人看着她眸中的坚定之色,又得到了确凿的保证,已是惊喜万分,见太子妃还好心提醒她防范,更是感激涕零。“多谢太子妃。”她伏地深深行了大礼。
见李孺人这般模样,谢素书心头到底有些不忍,轻轻说道:“不管发生什么,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若你真心依附于本宫,日后本宫定设法让你嫁与那位羽林郎。”
“你且好生将养,单薄成这样,就算我有心帮你,你的身体也不一定能撑得住。”谢素书看着李孺人单薄的身子,不无担心。
“是,妾定会好好调养。”李孺人的脸色难得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谢素书又嘱咐李孺人几句,方叫了明川等人进来,派人送李孺人回去。
李孺人走后,她用了膳食,正在殿中沉思,突然有内侍在院中叫到:“太子妃,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木槿走上前去喝道,还欲再训斥几句,却被谢素书止住了,这内侍名叫余松,年纪颇大,行事素来稳妥,平日里明川常安排他办事,她见过多次,知道他并不是那种毛毛燥燥哗众取宠的人。
余松走到谢素书身前站定,定了定神,调匀气息,方说道:“刚才听宫人们说,运往江南赈灾的粮食,被人截了,陛下大怒!”
谢素书挑了挑眉,面色如常,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自从太子告知她要前往江南赈灾,她就隐隐觉得会有事情要发生,果不其然,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这种牵涉到国家政局的大事,她却是无能为力,一直被困在这后宫之中,时间又短,即便她有心,很多的安排布置都找不到人手也来不及动手。然而她身在这太子妃的位置上,自然是与太子休戚相关,若是太子被韦贵妃一派扳倒,她们这些人也是难逃一死。朝中的博弈,她也一直暗暗关注着。
“你再去打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谢素书开口安排,语调波澜不惊。
内侍领命,匆匆退了下去。
谢素书起身走到窗前,夏日炎热,永宁殿宽大的轩窗用叉杆高高的撑起来,透过窗口,只能看到庭院里郁郁葱葱的花树和蜿蜒曲折的回廊,再远处是高大宫墙和层层叠叠的飞檐,刚才还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已变得阴云密布,乌云厚重,沉沉压在头顶,空气燥热沉闷,让人觉得难以喘息。
不多时,余松回来,带来了更糟糕的消息,赈灾的粮食,是在接近吴越地区灾情最重的地方被山贼抢走的,而太子在上奏给皇帝的奏折中,并未提到此事,皇帝是从越州刺史参奏太子赈灾不力的折子里得知的消息。
皇帝本来就病重,这几日才稍微好了些,支撑着上了几日朝会。听闻这消息,气得当朝咳嗽了许久。御史台的御史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参奏太子太保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品行不良,收受下官贿赂,不堪辅佐储君。皇帝正在气头上,当即下令将太子太保收入监中,并命大理寺严查此事不得有误。
听完余松打探来的消息,谢素书的脸色暗沉的和天色一般,前几天收到的太子信函中并未说起此事,不知道粮食被劫是否发生在太子写信之后,她担心的,并不是赈灾粮食被劫,而是太子的奏折中没有提及此事,若是真的发生了被劫之事,萧越虽平日里看起来温吞无能,但绝不是真的无能之人,他不可能蠢到不将此事禀报皇帝,一定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能拦下皇帝奏折的人,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御史台在这个时候向东宫官员发难,她不信这是无心之举纯属巧合,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太子太师是先帝时的老臣,重病缠身已有一年多没下过床了,太子太傅亦是先帝时的老臣,已过七十,三天两头因头痛脑热而告假修养,三孤之中,太子手下最为得力的便是正在壮年太保。
看来韦贵妃终于忍不住开始出手了,谢素书心中不免有些焦虑,此时太子尚未回京,本来就是弱势,若韦贵妃他们还有什么后招,太子恐怕难以招架,皇帝本来就偏心于瑞王,若此时要除去太子……
不远处的空中,电光一闪,轰隆一个霹雳惊雷在头上炸响,吓得谢素书一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啪啪作响。少顷,雨势渐大,天地间挂起一副密密麻麻的雨帘,屋檐上的积水滴了下来,打在檐下青石水沟里哗啦之声不绝。
谢素书看着连绵不绝铺天盖地的雨帘,眼前突然又浮现出萧越的脸,笑意温润,是临走前那晚,昏黄烛光中他看着她,眸光坚定的说:“我生为一国太子,受举国供奉,……”明知前路艰险,他仍是要踟躇向前,谢素书突然觉得心口似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疼,她抬手捂住心口,“萧越,你要早日平安回来呀!”
谢素书只能祈盼萧越早日回来,她相信他定有自己的安排。然而太子的消息她没有盼回来,却听到宫人们在纷纷议论说是齐鲁叛乱已平,瑞王殿下不日将凯旋归来。
太后自太保入狱起便病了,每日后宫里的嫔妃们都要轮流过去侍疾,谢素书偶尔也能遇见韦贵妃,妆容艳丽,服饰鲜美,看人时眸光冰冷,威严富贵。太后的病是心病,迟迟不见好转,待韦贵妃很是冷淡,韦贵妃却也耐得住性子,仍是不时过去侍奉。
事情繁多,谢素书也没精力关照东宫里的那些美人,她们却也像是嗅到了空气中那股对东宫不利的味道,难得的安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写得太匆忙,微微修改了一下。对整体情节没有太大影响。
☆、撞破私情
没过几天,瑞王果然回京。谢素书虽然没有出宫,却也感觉到了那股得胜归来的喜庆劲儿,宫人们都比往日要忙碌许多。她听宫人们说,瑞王领着甲胄整齐精神抖擞身跨骏马的兵士穿城而行,南门进,东门出,威风凛凛,惹得京中百姓竞相观看,万人空巷。因着这个喜讯,皇帝身体也好了许多,当日在紫寰殿接见瑞王和有功将士,龙颜大悦,下旨在上林苑中设宴庆贺,此次平乱有功的将士和京中四品以上官吏、各宗室、公侯及家眷皆可入宫赴筵。
圣旨一下,京中更是沸腾。此事虽是皇帝临时起意,宫中却早有准备,是而并未显得慌乱。
东宫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宫人们走路都比往日更沉默。谢素书倚在榻上,看着明川和木槿帮她挑选明日赴宴要穿的服饰,那两人明显有些兴奋,挑选许久仍是意见不能统一,争论不休。谢素书却没心思梳妆打扮,随便指了一套宫装才让那两人闭了嘴。
夏日炎热,宫宴那天,谢素书为了避开上午毒辣的日头,早早便去了上林苑。而且她听木槿等人说,上林苑中景色奇美,她以前虽是世家嫡女,但不爱出门,久而久之,张氏也就很少带她出门露脸,上林苑中她未去过。嫁入东宫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她也一直没有去上林苑中游玩,趁着这次宫宴的机会,她想着早点去趁着人少看看上林苑中的景色。
马车缓缓驶入苑中,在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停下来,果然因为时辰尚早,来到苑中的人并不多,旁边只停了四五辆马车,其中有几辆马车镶金描漆,很是华贵,谢素书不禁暗自思忖,是什么人来得比自己还早,但想了片刻亦是无果,那几辆华贵马车是四驾马车,京中用得起这等马车的,她拌着指头数了一下,先皇的几位兄弟,皇帝的几位兄弟,几位皇子,还有各位公主……,似乎人也太多了一些,哪猜得出来是谁?不过上林苑这么大,遇到这些贵人的几率很小,她也不用过于担心一大早就要开始与人客套周旋。
道旁林荫浓浓,溪流潺潺,假山精巧,远处还有飞瀑碧湖,苑中宫室都隐藏在茂密的枝叶后面,遮遮掩掩的露一角飞檐。
此时正是夏尾,再过些日子便要立秋,上林苑中仍是林木葱茏,一些夏季盛放的花儿在宫人们的悉心照料下开得旺盛。因要设宫宴,苑中派人仔细打扫过,又增添布置了许多的花卉,果然如传闻般美不胜收。
谢素书游玩了一番,去鸟园看了看鸳鸯孔雀,又看了看小瀑布,觉得又累又饿,苦着脸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明川、木槿在一旁笑道:“太子妃平日里走动的太少了,才会走这么一小段路就累成这样!”
一直远远跟着的何成也难得的笑了笑,走上前来朗声道:“要不打明日起,属下找个女护卫,教太子妃练一两路拳法,强健身体?”
笑闹几句,木槿见不远处便有一处宫室,便说道:“太子妃不如去那边的宫室里歇息片刻,我去拿些吃食过来,您早上吃得少,这会儿不进食一些,宫宴一时半会儿不能开始,到时候恐怕会饿。”
谢素书见她说得在理,点头允了,几人去往那处宫室中。
明川也是头一回来上林苑,一路上东张西望,突然扯扯谢素书衣角,指着远处一个人小声道:“太子妃,那不是凌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