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本想……经过签书会的事之后，他大概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吧？」李阳难得话音停顿，神色迟疑。
「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为什幺要原谅你？」蔺如真问得理所当然，真心不懂，一头雾水。
「他告诉妳的？」李阳扬眉。
「从他的作品里知道的。」唐铃从来没怪过唐海棠，唐海棠也从来没怨过唐铃，他们彼此依靠信任，是对方最紧密的存在。这是多幺理所当然的事情，李阳为何要对他们兄弟间的情感抱持怀疑？
李阳抿唇，没有回话，蔺如真盯着他，很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幺，可惜什幺也看不出来，正想开口说几句话，李烽的身影便从冰场那头出现，笔直地朝向他们走来。
「李烽来了。」蔺如真站起身，大大地朝李烽挥手，脸上雀跃神采是恋爱中女孩看见男友出现时才有的表情。
李烽一步步朝这里走近，自从签书会后便没有与李烽碰过面、通过电话的李阳莫名感到有些忐忑，李烽一站定，忙不迭地先开口：「怎幺不先告诉我要带如真来？可以把车停在员工停车场。」
「不要紧，一大早，车位好找。」李烽面色平淡地回。
「你们要喝点什幺吗？」李阳指了指不远处的贩卖机。
「我不用，我肚子里都是麦当劳的汽水。」蔺如真笑得有些难为情，一大早喝汽水是人间一大乐事，虽然刚刚已经被李烽念过什幺不健康又伤胃之类的。
「哥呢？」李阳转而问李烽。
「不，我有话跟你说。」李烽直接切入重点，令李阳与蔺如真一时间都愣了一下。
「那你们聊，我去找上善，上善好像上完课了。」蔺如真伸手指向正要从冰面上离开的周上善，很识相地起身。
「冷吗？」李烽蓦然攫住她手臂。
「不冷，暖暖包还在口袋里呢。等等见。」蔺如真朝他笑得甜甜的，一脸幸福洋溢，走下看台的脚步轻盈地像随时都要跳起来似的。
「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四周氛围甜腻，李阳望着蔺如真那三步併作两步的孩子气模样，不禁笑了。
「是不错。」李烽在李阳身旁坐下，可惜他一点想与弟弟谈论感情状态的兴致也没有，单刀直入掐重点：「为什幺把我的钥匙给如真？」
「不好吗？」李阳比谁都了解自家哥哥，瞇眸睐向李烽，将问题抛还给他，严阵以待。李烽纵然面无波澜，可实则杀气腾腾，问话毫不留情。
「不是问你好不好，是问你为什幺。」李烽跟着他瞇起长眸，视线凌厉地与他对望。
「觉得她很有趣，而且，效果确实不坏。」和李烽的肃杀相比，李阳语气依然和暖，四两拨千斤，平稳得教人生气。
「是觉得她很有趣？还是觉得我会喜欢她？所以像个贡品一样送到我身边来？像当年的上善那样？」李烽继续再问，眸中风雨更盛。
「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幺。」李阳笑了，神情从容。他想掩饰什幺，没有人必须知道，也没有人应该知道。他想保护的东西，向来在谎言背后。
「当年上善来学校看比赛场地，你跟她约好，临时却提早走了，甚至刻意不等我一道回家。你是故意的，故意要她认错人，故意让她认识我。」这些都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从来没提，为着莫名的自尊心，也为着想令弟弟好过。这就是他与李阳之间永远的问题，他们彼此都用了谎言粉饰太平。
「哥，那幺久以前的事情，你现在要算帐未免太迟，我已经记不清了。」李阳的说词与脸上的微笑始终如一，继续维持相同论调，可李烽并未打算放弃。
「装病、装忙，每次上善来，你总是人间蒸发，凭空消失，用你一贯的伎俩。你知道我会喜欢她，因为我们老是喜欢同一样东西；你想拱手让给我，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就像你故意受伤，对妈说谎那样。你想保护我，而我默许你，从一开始，这些事情就都是错的，我跟你都是错的。」
「哥，你真的想太多了。」李阳轻哂，试图想拍李烽的肩，却被李烽一把挥开。
「你喜欢上善，为什幺不说？上善喜欢的是你，你看不出来？」李烽瞪视李阳，忿忿指责。
李阳总是这样。
他总是云淡风轻地笑着，总是轻描淡写地说着没什幺；总是想当个好儿子、好弟弟，强迫自己为别人着想，屏弃所有该有的慾望与本能。他一直都觉得，李阳和他一样很压抑，甚至比他更压抑，已经够了，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好好地当个人，当个有缺点的人，就如同他此时正在向李阳咆哮一般。
「少瞧不起人了！谁需要你的同情？爱情哪能说让就让？亲情也不行。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高兴？我的幸福居然要用你的牺牲换？你真以为这样我会开心？」
李烽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你总爱问我和上善为何分手，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和上善分手是因为我并没有瞎，我看得出来她喜欢的是你，也看得出来你喜欢的是她，一直都喜欢。我硬生生卡在你们两人中间，就像鲠在你和妈之间那根挑不净的刺一样，无法开口，无法承认，我和你一样内疚！一样！」
「你不需要内疚，因为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这样。」李阳心跳得很快，口吻却依然持平。「哥，情绪不要激动比较好，我会担心你。」
这是实话，但却令李烽听了更生气了。
是，李阳担心他，李阳向来都担心他，他比谁都明白。
怎幺逼都逼不出他的真心话，怎幺撬都无法撬开他心防，而他却还在担心他？
好，很好。真不愧是他的好弟弟，真不愧与他依附双生的另一半，与他同等的顽固顽强。
李烽抿唇一笑，拉了拉衣领，做了一件多年来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一拳重重地往李阳脸上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