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换着,忽而惊恐,忽而悲伤,—,整个身子竟也颤动起来,他此刻已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阴阳尊主和丁楠静静地站在一旁,对这个既平凡而又特殊的少年的经历充满了好奇。
一会儿后,王雨情绪平静了些,转向阴阳尊主和丁楠。
“尽管我希望永远像刚才那样做个傻子,但还是感谢你们的好心,现在这个世界,好人不多了。”王雨多了许多超出这个年龄段的沧桑,与刚才的傻子情态截然不同。
“哎!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难道世上没有你留恋的东西吗?”丁楠不忍地问道,王雨丝毫没有对面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伙子竟然发出女孩的声音而表现出惊讶,他满脸不屑地看了一眼地上尸首分离的高老大。
“哈—-哈哈哈,这就是美好的世界,这就是五彩斑斓的世界,—哼,肮脏的天地,不久的将来,我王雨一定踏遍你的每一个角落。”面目狰狞的王雨眼中充满暴虐之色,转身,大步向外走去,他仿佛决定了某件事似的,每跨一步都显得那样的稳健。
丁楠刚要追过去,被阴阳尊主拉住了,“楠儿,你今天怎么了?怎会如此失常?”阴阳尊主大惑不解,今日的许多行为都不符女儿平日里的性格,“爹,我—-没事,只是觉得他可怜而已。”
“你不是一直崇尚修为吗?且相信可怜之人总有他的可恨之处?”
“爹,真的没什么,你不要问了,对了,那人是人么?”
“恩?什么意思?”阴阳尊主疑惑道,
“是不是妖?”
“不是,我肯定他是一个没有修行过的凡人—-一个特别的凡人。”阴阳尊主眼中隐显一丝光芒。
“哦—-,那他刚此是不是又疯了?说那话什么意思嘛!”
“看得出,他对世人充满了仇恨,意欲报复,年轻人啊!血气方刚,受点委屈,一时冲动,等感情有所寄托,对事物的看法就会变了。”
“可他看起来意志坚定的很奥!万一一直认个死理,怎么办?那不是要害很多人?咱们要不要再帮帮他?”
“哼!一个凡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楠儿,你要记住,在世俗界,善恶相报,因果循环,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人人力量几乎相持平,不会有永远得势的一方,他害别人,总有别人会算计他。”
“但愿他不再被人欺负—-”,丁楠有些怅然若失。
“今天你对一个凡夫俗子的关心却是有些过分,别忘了,你是堂堂阴山少主啊!统领着近万人哪。”阴阳尊主苦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人怪怪的,与以前接触过的凡人不同。”
王雨走出这个破旧的院落,转到拥挤的大街上,没入视野的一个个行人,在他看来,与一个个残酷的禽兽毫无差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禽兽间的暴行至少是光明正大的,而人类,丑恶却往往埋没在满口仁义道德的笑脸之下,“哼,”王雨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此刻若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睛,一定会惊讶其中隐隐散发出的血色红光,王雨毕竟心智尚未成熟,真正踏入社会的这两个月,他以一个穷困潦倒且无思考能力的人体验乱世,试想,兵荒马乱的年月,社会给他的只可能是最无情的一面,当时的自己虽处于无意识状态,但现在却一幕幕真实地浮现在脑海—-,游荡的这两个月中,他曾身临强盗的屠杀现场—,曾差一点被残忍的人贩子所带走—,曾亲眼目睹老人为生计不得不卖儿卖女的愁苦表情—,曾见识过被卖女奴的悲惨命运—,曾目睹一个路人因制止了一条恶狗的肆意伤人而被狗主人毒打致死的场面—-,曾深切感受到辛勤劳作一年的农民最后依然衣不蔽体的凄苦—-,后来,被高老大看中,—,他又亲身体会到“穷人不如狗”的社会现实,——。
思绪恢复,他回忆着这一切,有一种疯掉的感觉,这是自亲人惨死后,震撼他内心的第二次经历,这一切,形成了他偏激的思想,以致对今后整个人生都有莫大的影响。
王雨走出普田镇,行人减少,他急速奔跑起来,一头扎进林木茂密的金竹山里。
“啊——啊——”,压抑已久的他终于得到放肆的发泄,他没有注意四周此时却离奇的静,甚至连小鸟的惊飞声也没有,体内沉睡的龙魂,似是感应到了“亲人”悲不可解的情绪,不觉间,强大的龙息也也弥散开来,王雨奔跑着,连此刻近在咫尺的“死坑”也没有发觉,死坑,坐落在金竹山的密林中,是约有七八丈的圆形水坑,水呈特殊的暗黑色,终年不冻,据老人们传言,这是古时候某次大战处决俘虏的地方,上万人被活埋于此,其深不下百丈,里面古怪异常,似有鬼怪,凡近其五尺者,必丧失神智,而跌入坑中,鬼神之说,人间向来是有的,老人们这样说,总会有年轻人不信,于是有人尝试,可尝试者都毫无例外地跌入水中,尸骨无存—,于是“死坑”成了方圆百里的绝地,王雨从死坑边跑过,但却例外地没有向其他人那样失去神智而跌入水中,且此刻他没有看到的是,湖面上,拥挤着的、身穿古老战甲的鬼魂若隐若现,他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断了双腿,甚至有的没有了头颅,更多还是浑身没有丝毫伤口的人,他们或面带恐惧,或面露期盼,如被网住的鱼,在不停地挣扎,却无法逃离坑的边缘。
坑中,十米深左右的漆黑水中,隐约有一头体型巨大的“怪兽”在瑟瑟发抖—。
王雨奔跑了约大半个时辰,踉踉跄跄中被一隐匿在叶子下的粗枝绊倒在地,“哗—-”,他倒在地上时,叶子下迸发出些许淤积的污水,静躺了一会儿,他嚎啕大哭。
“天地之大,我何去何从?”
“爹,娘,妹妹,你们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毕竟年幼,失去的亲情夺走了他的一切。
“这个吃人的世界,有什么留恋的呢?—死吧!就这样死了吧—-永远别再醒过来。”他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懵懂中,母亲与志良大叔倒在血泊中的场景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与李克面带嘲笑,目空一切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你不是视我们性命如草芥吗?我也要让你尝尝死亡的滋味。”王雨猛然睁开眼睛,狠狠道,他似又恢复了离开阴阳尊主父女时的那种充满信心的状态,挣扎着站起身来,有了信念,也就有了方向,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心平静下来,饥饿铺天盖地而来,似掏空了他的一切,一阵眩晕差点没让他昏了过去,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向林子更深处走去,他小时候随镇上的猎人在玉龙镇附近的小林子里穿行过很多次,对捕猎技巧懂得不少,知道哪些地方更易有兔子出现,转过几片树林,他隐约有些奇怪,不明白今日的林子为何如此之静,别说兔子,甚至连一只鸟也没有,他有心回玉龙镇,但最后又改变了注意,景依然,人不在,他不想回到那个熟悉的环境,既然决定了为家人报仇,就不可能再回到与世隔绝的玉龙镇过平静的日子,他忍着饥饿,最后终于在两块石头的夹缝中找到一只浑身颤抖的野狼,若在往常,赤手空拳的它遇见狼,只有一条路,你就是跑,他搞不清楚今日这只狼怎么了。王雨一咬牙,抄起坚硬的石头刺入它的脑壳—,血喷了他一身,除了那次杀死老虎之外,这样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经历,看着那尚存一丝气息而浑身痉挛的狼,王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接下来的几天,王雨都在金竹山中游荡着,偶尔遇见一无所获的猎人,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他都悄悄躲了过去,每次找到的用以充饥的禽兽都惊惧地匍匐在地,似是自己身上有他们异常惧怕的东西,他说不出所以然来,另一个怪异现象就是他总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似是多了些什么,期间,他心乱如麻,不停地思考着,今后报仇之路将何去何从,自己将以怎样的态度来生存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