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何青初有一个哥哥,是有血缘关係的亲哥哥。他们的名字很像,何青文、何青初。
曾经有位亲戚说过,他们兄妹俩的名字很有趣,如果把哥哥的名字倒过来唸,就会变成『文青』,而把妹妹的名字倒过来,却变成了『出清』。
之所以会强调兄妹是亲生的,是因为哥哥何青文与妹妹何青初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如果说何青初的专长是见风转舵,愿望是:自己活得好就是世界和平。
那哥哥何青文的身体就有三分之一是由义气组成的。虽然俩人相差了五岁,但比起妹妹,他的头脑更好、心地更善良、为人更真心诚意,就连最爱吃的食物都是义气咖哩店的招牌-义气咖哩饭,他可以每天吃,吃一辈子都不会腻。
从小,何青初就很爱告何青文的状。何青文因为睡觉都很深眠的关係,有时候尿意来了就会来不及醒来,所以他一直到9岁了偶尔还是会尿床,而何青初就替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做尿床小太郎,因为何青文小时候很爱看哈姆太郎的动画。
在必要的时候,何青初的眼睛会很犀利。只要一注意到何青文把棉被叠在床角并摺的整整齐齐的,然后再把床罩脱下来藏到床底下的时候,她就会「嘿──」的很大声,何青文就只能把珍藏的巧克力拿出来讨好妹妹,于是何青初就会在打完勾勾、吃完巧克力之后,手刀跑去客厅大喊:「妈咪,尿床小太郎又尿床了啦!」这声尿床传透了整间房子,震耳欲聋。
所以一直到何青文不再尿床之前,找裤子给哥哥替换就一直是何青初的工作。
但此刻的何青初走进哥哥的房间翻着衣柜,手上同样拿着替换的裤子,她却不知道该怎幺面对这样的一个状况。
哥哥因为大学实习的关係,所以从前年开始就住进了阿姨家。而何青初也因为升上高二了,有考证照以及科展的事情要忙,所以她也在今天,也就是几分钟前,搬进了这里。
这里是阿姨的家,她与姨丈目前分居中,正在打离婚官司。而阿姨因为工作的关係,比起这里,她更常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
而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半裸的陌生男子口口声声的说认识阿姨,但何青初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种种迹象又表现着他或许是阿姨的小情人,而这里又是阿姨的家,何青初甚至没有理由赶他走。
「你……」
「我……是大帅哥余蓝。」
何青初无言的看着眼前还在嘻皮笑脸、打哈哈的人一眼,才又瞥见被扔在客厅角落,被扯成一半的束口棉裤和沾着鼻血的白T,何青初抬头看着余蓝鼻樑上的瘀青。
「你和我阿姨是什幺关係?」
「呃……」
「情人?外遇对象?」
「不,」余蓝哼笑了一声,「呵,别急着替我冠上罪名嘛。」他慢条斯理的穿上裤子。
「阿姨和姨丈要离婚了。」
余蓝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他熟捻的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妳以为他们的婚姻问题是出在我身上?」
「难道不是?」
「其实我也没必要和妳解释吧。」
「你是不需要和我解释啊。但我在意的是,未来两年我都会住在这里,如果因为你的关係而出什幺问题的话,那我会很麻烦的。」
「例如?」余蓝笑着打开全新的气泡水,喀的一声。
「例如,姨丈来这里寻仇……之类的。」
余蓝听了笑了几声。
「所以,」何青初神情严肃的插着腰,「如果你和我阿姨是『那种关係』的话,你可以去我阿姨常住的公寓。这里虽然也是她家,但她不常回来这里,所以你也没必要来。」
「嗯……不过这对我来说就有点麻烦了。」余蓝双手撑在厨房的中岛上,「听着,我和妳阿姨大概就像……饲主和宠物的关係,懂?她给食物我就吃,然后偶尔睡在这里,就这样。」余蓝指着客厅的沙发。
「……饲主?」
「饲主。妳还有哪里不能理解?」
「整体来说,我全都不能理解。」
「这代表妳领悟力太差,那就是妳自己的问题了。」
何青初看着余蓝漫不经心的样子,脑海里陡然浮现『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几个大字,她心气不顺的瞪着对方,说道:「我哥暂时也住在这,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辄吗?」
「妳哥住这?啊……何青文?」余蓝一脸欠揍的转紧瓶盖,「如果妳是要找何青文当靠山,那妹妹妳可能要失望了。」
「妹妹?谁?」
「妳。」余蓝得意的把气泡水放回冰箱,走向玄关并悠悠的套上鞋子,「臭、小、鬼。」
何青初是真的很难得遇到比表哥郝开心还要白目、又比自己还要厚脸皮的人。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余蓝,他搭在手把上的手顿了一下,便转过头看着何青初:「妳刚才有说,妳以后会住这里?」
「……嗯。」何青初狐疑的应了一声。
「为什幺?」
「高二很忙……关你屁事?」
「读哪?光诚?」
「你在身家调查?」
余蓝撇嘴,他只是加穿了一件裤子,上半身依然是光着的。
他皱着眉头打开门,在离开前又转头看了何青初一眼。于是何青初被他看的起了鸡皮疙瘩,不明所以。
刚才余蓝的眼神似乎有那幺点意味深长,有那幺点……变态。
何青初胸口揪了一下,赶紧上前把门锁上、门鍊扣上。再绕了整间公寓和房间一圈,又把所有窗户都检查一遍。她呆呆的坐在客厅,看着依然缩在角落的烂衣破裤。何青初起身,随手捡起了衣服端详着,上面沾有着点点的血迹,不多,大概是一拳的份量。
何青初还发现,他衣服上竟然还飘着淡淡的薄荷味,那很像口香糖的味道,也像刚才余蓝喝的气泡水的味道。
「……错觉、错觉。」
余蓝刚才临走前又转头看她一眼的那个举动太奇怪,这会害她想很多。她很会胡思乱想,就像小时候何爸和何妈吵架然后离家出走那样,何青初有一度以为爸爸是被外星人捉去做实验了。
所以何青初到现在才开始真正的怀疑,自己是以什幺依据来相信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然后还带他进了门、给了他一条裤子、甚至让他开冰箱拿了一瓶水喝。
何青初打了通电话给何青文,随后才想起哥哥的实习期好像还没结束,于是她又改传了几条讯息给他:『你认识余岚吗?』、『他还说认识你和阿姨。我可能是遇到怪人了。』、『大概是变态,或是阿姨的跟蹤狂那类的。他知道我读光诚。』、『你到底什幺时候回来?』
但过了许久,哥哥还是不回讯息。
何青初烦闷的草草吃了晚餐,又快速的洗了战斗澡才爬上床。
因为明天要开学,所以何青初本来就有些闷闷不乐,现在绷紧了神经就又成了疑神疑鬼,一点动静都能让何青初从床上蹦起来。她是真的很怕死,所以她小时候才会利用兄弟姊妹来转移大人的注意力,她会告状哥哥何青文尿床了,会告状表哥郝开心打破花瓶,也会告状哪个表姊偷偷和小苹果班的男生谈恋爱。所以在小时候,表哥表姊都不愿意跟她玩,还替她取了绰号,叫大嘴巴和爪耙仔。
不过现在的何青初早已经明白了,自私自利只管自己死活的人才是真正难以在社会上生存的人。所以她不再当爪耙仔,但还是很胆小。就像她不怕蟑螂,但怕藤条;不怕哥哥,但怕妈。
夜深了,胆小的何青初却怎幺翻身都睡不着。
隔天,一夜无眠的可怜虫顶着一双黑眼圈,唉声歎气的进了学校。
在朋友吵闹的轰炸下,何青初总算提起所剩不多的精力和朋友们打闹。都高二了,她们依然兴致勃勃地拿着扫把在教室里打架。
何青初和表哥郝开心都是餐饮管理科的学生,他们两人的教室很不幸的面对着面,中间就只隔着一条走廊。
郝开心此刻正挂在她教室的窗台上,要跟何青初借钱买福利社的乾麵来吃。
「你上学期借的钱都还没还我欸!」
「就借35,拜託拜託──」
「不要。」
「各位同学,你们班的何青初其实是个爪耙……」郝开心大声喊到。
「35块够吗?」
「嗯我想想……还要喝饮料,所以要50!」
在被表哥勒索之后,何青初还得必须跟朋友解释郝开心只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所以三不五时就会胡说八道。
开学第一天就碰上这种鸟事,何青初有点心累。但此刻心更累的她站在烈阳下,大家的额头都被太阳照的发亮了。紫外线就像恐怖的雷射光打在皮肤上,女孩们只能趁着教官不注意的时候使劲地往身上抹防晒乳。
就只有何青初,她愣愣地直盯着司令台,就连朋友在她手臂上也挤了点防晒乳她都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