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24

「青初……」

她擦擦眼泪，伸手抓着门把。

转不转动就只是一念之间，就像当初余蓝替她换灯泡那样，他进了她的房门，打开了她源源不绝的好奇心。如果说这就是喜欢一个人……

何青初转动门把，门缝间逐渐露出了余蓝的耳朵、余蓝的眼睛。他们沉默的对望着，许久后余蓝对她说道：「我想带妳去一个地方。」

何青初垂下头。

「你要我去我就去吗？」

她经过余蓝，他抓住了她，何青初轻轻的挣脱了。

何青初按了王浦浦家的门铃，王浦浦打开门看见站在何青初后方的余蓝，便让何青初进门了。王浦浦对着余蓝挤眉弄脸，用唇语对他说：哇哈哈，活该。

余蓝无奈的看着王浦浦，她笑着关上门。

随后何青初便转过身，她看着王浦浦，眼睛睁的大大的。

「我刚刚表现的怎样？」

「嗯──悲伤、怨怼、无奈、又爱又恨，都有充分的表现在脸上。」王浦浦拍拍何青初的肩膀，「不错，这几个月我们不是白练的。」

何青初叹了一口气：「但他回来的好突然，我今天被吓坏了。」

「吓坏了？」

「嗯，一看到他转身就想跑，完全不能控制。」

「妳在哪遇到他的？」王浦浦一脸好奇，并拉着她坐下。

「医院啊，他去看阿嬷。」

王浦浦点点头，接着又皱起眉头问道：「余蓝怎幺知道？」

「什幺？」

「我的意思是，余蓝不是都没跟我们联络吗？那他怎幺知道阿嬷跌倒住院？」

何青初愣了愣，接着茫然的眼神才又逐渐清晰了起来，她举起手，用力的槌了椅背一下。

她咬牙切齿的骂道：「何、青、文！」

「哈啾！」何青文揉揉鼻子，才继续对电话里的余蓝说：「何青初真的是这个反应？」

余蓝沉默不语。何青文低吟了一声：「啊──我懂了我懂了。」

他摸着下巴分析：「我妹一定是觉得你不重视她。你看，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封简讯，时隔这幺久才突然见到，却又是在医院相遇。这幺久没见了，你回来，却不是第一个找她──」

「我没有那个意思，」余蓝跳了起来，「是因为阿嬷住院，我才──」

「你要解释的对象应该不是我吧？」

「……」

「学长，」何青文叹了一口气，「你就是太矛盾了。平常好像什幺想法都没有，可是只要一开始思考就会拼命的钻牛角尖。阿嬷的事情的确很重要，但如果每件事都要照着顺序来完成不就太累了？有时候……我们靠的不就是一股冲动吗？抛开理智的那种……嗯，怎幺说……爱情？」

余蓝重新倒回沙发上，他看着时钟的指针，挂上电话。滴答滴答──他闭上双眼。

直到他再度睁开眼睛，转眼之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不知道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睡着，久违的回到这里，不知不觉就想睡了。

何青初怎幺还不回来？

余蓝才刚想起，玄关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急忙爬了起来，跳下沙发时还被绊了一脚。

余蓝踉跄的来到何青初面前，她也愣愣的看着他，似乎对他还留在这里感到惊讶。

他拉起何青初的手，怕她甩开，就乾脆一屁股的坐下。何青初吓了一跳，重心不稳的摔进余蓝怀里。

他靠在她的肩上，双手也将她铐的很紧。

余蓝闷闷地问道：「怎幺那幺晚？」

「会晚吗？」何青初反问他。

余蓝耷拉着脑袋：「不晚。抱歉，是我错了。」

何青初哼了一声，推开他，余蓝又把她拉回怀里。

「我想妳。」

「还会想吗？」

「想。抱歉……是我错了。是我回来的太晚，」余蓝重複着，他又说道：「我想带妳去个地方。」

何青初看着地板，如果说原谅不原谅……她又一直都是个没什幺矜持的人。她无法抗拒这个人，连同他身上的气味，还有他让人无奈的性格。所以生气归生气，但如果说原不原谅……

「先睡吧，有什幺事明天再说。」

她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怪过他。

当余蓝从她手上接过枕头与毛毯时，那副表情实在太好玩了。何青初把脸埋进枕头里，这晚她睡了就醒，她会看看时钟，算着距离起床的时间还剩多久。

她很早起，但故意把时间拖晚了。这段期间连她都觉得煎熬。余蓝要带她去哪？何青初简直好奇死了。

于是她早就盥洗好，连衣服都换好了。

叩叩──

何青初看向房门，从床上爬了起来。如果用浮夸点的方式来形容，现在传来的每个敲门声都让何青初觉得惊心动魄。她压着胸口，似乎被吓的不轻，何青初彷彿变回了以前胆小如鼠的何青初。

「不对……我又没做错事，心虚的怎幺会是我？」何青初瞪向房门喃喃自语，她承认，她只是紧张而已。

何青初装作无所谓的打开门，余蓝低头看着她，最后牵起她的手。

他们一起走出公寓。余蓝要何青初上车，但她只是站在车旁动也不动。她想问他什幺时候买的车、要载她去哪里，还有他这期间是跑到哪去了，何青初心里有许多问题，但她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或者是说，她还不想太快打破沉默。

余蓝打开车门，把何青初轻轻推了进去，替她扣上安全带，他的头髮搔痒着她的脸颊。余蓝关上门，何青初看着余蓝从车头绕过，上车，这是一系列缓慢又流畅的动作，她的视线不曾移开。

余蓝开着车，渐渐的，何青初开始觉得经过的每条路越来越熟悉。直到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余蓝打开车门，把一脸茫然的何青初拉了出来。

余蓝介绍道：「这里是──」

「我的大学。」何青初心想，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那幺无趣？

「我的店。」余蓝指向另一边，何青初转过头，怔怔的看着学校附近的一家玻璃屋。

余蓝对她解释道：「这里是我离开前就决定好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妳也会考到这里。这或许就是命──」

「如果你要说这就是命运，我会立刻掉头就走喔。」何青初看向这里简单却醒目的招牌，轻声说道：「装模作样……」

余蓝笑了笑，又牵起她的手带她进店里。余蓝发现，每每这时候的何青初，都会乖乖的任他牵着。

余蓝让她坐在吧檯前，这里还没正式开幕，所以店里空蕩蕩的。

何青初环视了整间装潢，除了风格不同的各个区域外，还有两层楼高的落地窗与半挑高的天窗。

她仰头看着蓝的好清澈的天空，还有斑驳的云。

余蓝问她要喝什幺。何青初看向他身后的一大片客製化黑板，上头依然是余蓝随兴的笔迹。

「好喝的。」

余蓝听了便笑了，他打了杯果汁调配，不久后便端上一杯好看的渐层果汁。

「这里晚上是酒吧，会换跟我合作的伙伴来经营。所以妳早上来就好。」余蓝说着，边观察何青初喝下口的表情。「好喝吗？」

何青初的眉毛动了动，眼睛亮亮的睁着。她抬起眸，睫毛扇了几下，她看着余蓝，愣了愣，想说出口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下去了。

余蓝见她这样又觉得好笑，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吧檯内，看着她说道：「我……不是为了逃避才离开的，或许之前是，但这次真的不是。」

「……我很笨，所以听不懂。」何青初故意这幺回他。

余蓝揉着她的脑袋，何青初瞪他一眼，余蓝才讪讪的收起手继续说道：「我有回我家几次，但还没跟我爸正式和好。因为中间又发生了点事，所以──」余蓝沉默了几秒，「所以关于这点，我还在努力。」

何青初听见他提起关于父亲的事，难免联想到了小栗子。她低下头，不愿再看余蓝。

「还有……我住的地方已经确定了。如果有空的话，我也想带妳去看看。」

何青初愣了一下，还是不说话。

余蓝看着她的沉默不语，最后选择换了个轻鬆的话题，他撑着下巴问她：「妳剪头髮了？很好看。」

何青初下意识的摸摸髮尾。余蓝看着她的手和脖子，随后晃晃脑袋：「开学的时候……要不要来我这里打工？」

何青初没有回答，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真搞不懂你。」

「……青初。」

「如果你这次回来，只是为了跟我解释，或者问我要不要在这里打工，那我也可以现在回答你──」

「我喜欢妳。」

「我不要。」

何青初与余蓝同时开口，她怔怔的看着他，有点慌了手脚。她说：「不要抢话！」

「我喜欢妳。」

何青初假装没听见，她撇过头继续说道：「老实说，昨天晚上我睡的一点都不好。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而且只要一睁开眼睛就会盯着闹钟看，所以我五点就起来了。很早就刷完牙洗好脸也穿好衣服，只要你来叫我，我就能立刻跟你出门。」

余蓝伸出手，何青初躲开了。

「其实我很紧张，在你回来之前我总会去找浦浦姊，我们会讨论如果你回来的时候要用什幺表情面对你，至少要让你自责到不行。可是我昨天一见到你却好紧张，非常紧张，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幺不敢面对你？」

「青初……我喜欢妳。」

何青初鼻头酸酸的，她站起来，直接离开了玻璃屋，她怕自己会哭出来，也害怕余蓝会表现出任何一点不确定的样子。这时候的她和余蓝很像，缩着头和尾巴逃跑了。何青初听见余蓝跑出吧檯的声音，某些东西被他给撞倒了，散了一地。

何青初迈着最大的脚步，她离开门口，抹了把眼泪，视线清楚了，便看见了刚才看见的那块简单却醒目的招牌。

『青出于蓝』

她停下脚步，最终开始呜咽了起来。

「何青初！」

余蓝跑了出来，他见何青初停了下来，才鬆口气的想追上前。

「你确定你喜欢我？」

何青初背对着他问。余蓝停下脚步，正要回答，何青初又转过身，她的动作很大，也迈开更大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向他。何青初粗鲁的捧起他的脸，余蓝的脸被她挤成了一团。

或许是因为太焦躁了，何青初倾向前，她吻向余蓝，却因为太用力了，俩人碰到了一起，她的嘴唇却也撞到了自己的牙齿，有些疼。何青初离开他，揉着自己的嘴巴，余蓝也摸着嘴，怔怔的看着她。

「有感觉吗？」何青初红着眼眶问。

余蓝愣了愣，随后勾起嘴角，轻轻的笑了出来。

「不要笑，我很认真。」何青初瞪向他，说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我们莫名其妙绕了一大圈才发现……彼此想的不是同一件事情。所以你确定吗？有感觉吗？没感觉的话，那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余蓝靠近何青初，他微笑道：「刚才很激烈，所以很有感觉。」接着他收起玩笑，也收起了笑容，说道：「我说我喜欢妳，这是我非常确定才会说出口的告白。这是告白。」

何青初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却举起手，指着身后的那块招牌。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招牌上，『青出于蓝』的后头被刻上了一只格格不入、有点歪斜又很丑的乌龟，「那我会对你负责。但前提是，你要把那只很丑的乌龟弄掉，重来──」

「何青初──」

何青初被打断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余蓝笑着贴近她，因为她说她会负责，所以余蓝就吻回去了。

何青文显得坐立难安。

他看着眼前面露杀意的女人，还有和自己以同样的姿势跪坐在身旁，耷拉着脑袋的男人。

「青初，妳听我解释──」何青文站了起来，但一接触到何青初的视线，他又闭上了嘴巴，乖乖的恢复了该有的姿势。

「所以说，这一年来你们都有联络？」何青初从牙缝挤出这句话后，深吸一口气，她拍拍胸口，要自己冷静，「就我一个人在演独角戏是吗？」

「亲爱的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瞒妳，俗话说的好，善意的谎言出自于善意的动机，我──」

「善意的谎言？」何青初捲起袖子，「在我天天以泪洗面的时候──」

「妳天天以泪洗面？」余蓝抬起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没有！」

或许，场面是有点混乱。何青文的屁股偷偷往后挪了一点，然后假装脚麻，又再挪了一点，他希望能在何青初发威之前抵达玄关，逃出家门。

「你不是还说过要帮我揍他吗！当时我真的觉得有哥哥真好……」

何青初的话在瞬间带给了何青文希望，他双眼一亮，立刻揪住了余蓝的衣领，他在余蓝耳边说道：「学长抱歉，之前说好要配合的。」

「啊？」余蓝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何青文，「什幺？」

何青文下好了决心，他举起拳头……

「喂喂──」

揍了余蓝一拳。

何青文转过头，得意的看向何青初。

只见妹妹愣了一下，立刻跑了过来：「干嘛打他啦！」

「……嗯？」

何青文任由何青初扳开他抓着余蓝衣领的手，被她推到了后面。

何青初左右看着余蓝的脸颊，余蓝还落井下石的发出：「嘶！」

「痛吗？」何青初赶紧问到。

何青文无言的看着他们，嘴角抽了抽。

「不是要我揍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