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十五《大雨将至》(1)

带着甘夫人逃离敌军，何若舒一路骤马狂奔去和途中糜竺会合、头也不回地，就怕失了一点逃跑良机，害得自己和她陷入危难。

然甘夫人在后头坐着，却还是不禁感到不安。「舒舒、子龙当真……能救回阿斗和糜姊姊？」

方才见着他们那般别离，她其实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毕竟那一半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可见她又变得这样决绝信任，她心里诧然，却也不禁不安起来──只身闯进敌营这样凶险的事情、凭着赵云一人，当真能够救下那两人幺？

「他可以的。」没有丝毫怀疑，她也难以说些什幺，却是肯定非常。

或许是凭着腕上那条髮绳、和他那个誓言……无论如何，她相信，他就是重伤，也定会带着阿斗归营的。

「……对了，姊姊，这里附近，是否就是长板坡？」顿了顿，她想了一会，终究还是问了出口。

「是啊，此地便是长板坡……怎幺了？」心里还惶然着，甘夫人不解她为何这幺问，但还是答了出口。

长板坡，果真是长板坡幺……何若舒微微一愣。

「无事……但姊姊放心，阿斗和子龙，都定会安然归来的。」

缓缓出声，她开口，心里虽然于赵云的情况同样害怕着，可却更笃定了他情况──长板坡救阿斗，这件事……终归还是发生了。

所以他、定然不会有事的……

很快便在前头寻得了刘备和诸葛亮等人、以及赶往过来救刘备的张飞，她将甘夫人送到，开口便对张飞道：「益德大哥、子龙他单骑冲进敌营里头去救阿斗和糜夫人了！」

对张飞这般稟报时，她双手下意识便去抓张飞的臂膀，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正在微微发颤。

──他答应了她的。

他说过，无论如何，定会活着回来见她……所以她相信他的──她相信他对她的承诺，从来都不曾违约。

关羽已领水军截江过去与逃至江边的刘备会合，她也一同上了船等候、卸下身上轻铠，焦急地在甲板上来回眺望，随后听着少数几个逃回来的小兵神情崇仰地纷纷议论──

「方才赵将军就那幺独自冲进了敌营里头、左右杀来，竟如入无人之境！」

「赵将军怀中还护着二公子呢──血染征袍，直直提枪便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血染征袍……

站在船沿，她看着外头残兵败将，远远看着刘备也负手站在船沿，神色未明。

她知晓，刘备也在等着。

然却不知，他等的究竟是子龙、糜夫人……还是阿斗？

「──赵将军回来了、赵将军回来了！」

那边守卫的士兵蓦地便大喊了一声，她心头一喜，连忙往传声来头奔，便见刘备比她要快步踱了过去，正逢赵云快马过来。知是刻不容缓，赵云速速便翻身下马来，忙将怀里婴孩捧上：「大夫人重伤不肯上马，已投井自尽，只让我传话令主公珍重……子龙无能，只救下二公子，还请主公赐罪！」

高捧着还正不安分扭动着的婴孩，他单膝跪地，沉沉垂首请罪。

毕竟糜夫人他确实是没救成、百姓他也未护得……他是确实，没有尽到职责。

神色沉痛地接过孩子，刘备将刘禅紧紧抓着，半晌，却是蓦地恸喝了一声：「为吾小儿，竟险折了子龙这一大将！」

说罢，他高举起婴孩，竟是状似要摔──赵云见状，心里一惊，连忙捧手去接，「主公不可！」心慌地喊了一声遏止，不仅他吓得，连刘禅也嘤嘤啼哭了起来。

接下那婴孩，他看着他几番死命相护、险些便要被摔落地面的孩子总算无事，他鬆口气，才又复惶恐低首道：「能得主公如此重视，子龙虽肝脑涂地而不能报！」

看得前头那一齣早已算定好的戏，何若舒听着身周将士佩服感歎刘备大意，心已无波澜，虽哀痛于糜夫人的死，却更一心想去细看赵云身上是否真的无伤无事……

刘备摔阿斗、赵子龙单骑救主……他这一齣看重将领更甚于自己儿子的戏，终究是让将士们信了，也终究是让赵云只能生死相随来报恩。

虽然明晓这再正常不过，可她却仍不免感到几分慨然唏嘘。

见着他将刘禅好生交与刘备和甘夫人后便揖礼匆匆别过，赵云回首过来，抬起头，第一眼便瞧见了那个在甲板旁站着凝望的素袍姑娘……

难掩思绪激动，何若舒一与他对上眼，心中一蕩，也再顾不得那幺多，提起直裾袍摆、直直便望他奔了过去──

也不管他身上还披着战甲、甚还染着敌人鲜血，她扎扎实实地扑过去将他牢牢抱紧，也未说话，只是用力地拥紧他。

赵云没想她会这般激动，随即一怔，只得抛下长枪，几分无奈地略伸手回拥，轻去拍她背脊。「傻丫头，我身上还穿着铠甲呢，好歹也先让我将这身髒臭的战甲给卸了？」歛眼低望，他几分失笑，眸色却霎然温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