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二十三《烽火未消》(3)

听他这话，何若舒愣了愣。

文武双全、才貌不输周公瑾？要论温文尔雅、才情最与周瑜相似，她左右想来，却也只有一人──

「这事儿不难办。你瞧伯言如何？」莞尔，她这方想起，她于吴郡休养的那三个月以来，伯言经常来探望……原来却是因此而牵起了线。

陆逊除文韬武略兼修外，于吴郡时，也曾几次奏琴给她瞧过。一身白衣翩翩，琴艺清泠超群，又是一身俊秀温雅……也莫怪尚香当初会那般倾心于他呢。

「……妳这一说来，伯言才情是与公瑾有些相似。」恍然大悟，他细细回想起来，才察觉他两人确实还真有些相像之处──只是相较起周瑜，陆逊倒更有一分云淡风轻的清朗。

原来孙玉所指的，竟然是他？

「是有些像对吧？不过这事儿，说来还是得问问伯言……」思忖片刻，毕竟前有尚香之事做前车之舰，她也只是他的朋友，不敢替他做这样攸关人生大事的决定。

「那好。妳问过他再告知我罢──正巧他此次镇乱之事差不多也要了结了，我也有个名义赐婚。」心中虽说原来便有藉亲事来拉拢陆氏的打算，不过他也知他是她友人，既然她想先问过，那幺他自也不愿去强硬行事。

况且──以他的聪明，他是料他定不会拒绝的。

见他神色朗朗，何若舒也同他笑了笑，方又望向不远处，正嬉闹着的周循和孙鲁班、还有不知哪时已从书房溜出来的孙绍……「这幺看着，真是觉着自己老了……」微微瞇起眼，她不禁慨歎。时光匆匆，转眼她也作为人母，却多幺羡慕年幼时候、她也曾同这些孩子一般单纯天真。

「此次你既坚持要亲自出征……也就罢了，但凡一切小心便好。」

顿了顿，她又再开口，轻歎出声。

孙权闻言微愣，随后方亦笑应：「知道了──放心罢，此次出征，我定将合肥拿下给妳瞧瞧。」扬脣笑得几分淘气，他再复启脣。

待他凯旋将胜利取归，她是否也会同他一起高兴？

她回江东也已有七年，却和当初明媚灿烂的模样也不太一样了……他时常见她都是笑着，却又似乎没有笑，好似若不随时随地放在身边，她便又会离他而去。

他明白，无论多久，于她心中，始终都会有那一个影子存在。

他不求太多，哪怕一点儿也好、只望她心里也能有他──然后终有一日，她还能同从前那般舒心地笑……

如此，他也算是……足矣。孙权亲自领十万大军前去进攻，尚有吕蒙、凌统、甘宁等猛将随军出征，浩浩蕩蕩便要前去将合肥取下。

见这阵仗甚大，何若舒心里方才稍安。十万大军去相抗张辽等人的七千军、又有凌统甘宁吕蒙这些大将随他……战况再如何惨烈，也该不会糟到哪儿去吧？

而直至孙权出征，一直将自己关在吴郡旧府里未出的孙尚香，才总算难得回了建业一趟。

「分明从前一直盼望姊姊嫁给二哥，可如今见到姊姊真嫁了，我却也高兴不起来。」

慨然望着两个熟睡的孩子，孙尚香垂眼低望，一身暗紫曲裾幽幽绣雀，彷若望将多年前曾张扬明艳的红全数隐去。

闻她这话，何若舒不由得歎。

尚香虽然气怨而不愿见孙权，可至少还会拖着那一干侍卫去郊外骑马走走。但自从刘备纳娶吴氏那一日，她闻讯后，便将自己关进了吴郡旧宅府里……此后几乎不再外出了。

她说她自也知晓，刘备此举，是为了安抚民心。刘备是君王，无妻毕竟不是好事，且他膝下又尚有刘禅需要照料……

可这终究是代表，孙尚香她……再也回不去了。

「如何不高兴呢？现在的日子，说来也是惬意的。」歛眸浅笑，她抱起方足岁而总嗜睡安静的孙鲁育，将孙鲁班交与婢女带进房。小虎总是沉静乖巧，不似爱玩的大虎那样令她容易操心……也不知是否是小虎更像她一点儿。

高不高兴又如何？她如今还有这两个孩子需要照料，这条命，早就不只是她自己的了……

「惬意和高兴是两回事儿。」孙尚香微微抬眼觑她，眼里却有一丝哀戚。「姊姊，在吴郡时，陆伯言曾来寻过我……这幺多年过去，他却还是孓然一身，翩翩白衣如昔。好似也只有他……未曾改变。」眸光微黯，她撇脣轻笑，却带着些自嘲讽意。

从前她是看得不清，如今却才是真的清明了──她和她都变了，却只有他，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曾自那人身上移开过。

可她又能说什幺呢？他们如今，又有谁过得不是苦的……为了江东、为了孙权──他们一个个，终究都只能身不由己──

「未曾改变幺……」喃喃重述一声，她想起他稍早给自己回复的书信，信里她问了他对于成亲之事有何想法，他却只回了「听天由命」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