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旁人经常对他述言徐氏待他是如何关心备至、如何呵护有加……
孙登向是个孝顺知恩的人,自便是对徐氏多怀有感恩之心。而虽自便得父亲爱重,他却也不免有几分欣羡他人自幼便有母亲相伴成长。
……虽知无论如何,徐姃怕是都不可能再回宫的。
「太子哥哥此言差矣。母亲染病,小虎作为女儿,照看母亲本是身之所责。」谦歛地微微颔首一笑,孙鲁育神态温静,颜色也稍舒缓了几分。
虽说太子待她母亲疏离,于她,却是个温礼亲切的哥哥,亦是德才兼备的太子,她是打自心底的敬爱崇仰……虽说姊姊后来并不非常喜欢太子,她倒却对孙登颇有几分亲近之感。
「妹妹此话如是。」扬脣轻笑开,孙登温和笑笑相应。
「只是不知,太子哥哥可有瞧见姊姊?」眼里几分忧心,孙鲁育想了想,终还是问了出口。
孙登微愣,几不可见地轻颦俊眉,又很快恢复一惯温润。「长公主……本殿方进宫未久,着实不晓她于何处。倒是听闻长公主入了后宫去探望步娘娘了,小虎方才未曾碰见?」
旁人虽大多皆是爱宠长公主孙鲁班,他从前亦曾对这妹妹颇有几分喜爱,可近几年见着她常于父亲身旁媚言,却教他不甚认同,也便疏远了几分──他自便也不会特地去问她行蹤。
「这样幺……」心底几分诧异,她眨眨眼。姊姊去探望母亲了?可她听闻姊姊较她要早来建业,她却未曾见得……「许是小虎正好与姊姊错过了,小虎这便去寻姊姊。」思忖片刻,她婉笑抬首回应。
孙登微微颔首,「那好,本殿便去同父亲稟事了。」
兄妹二人互相略颔首以礼过便相错而去,孙鲁育心里却是不明白。莫非真是与姊姊错过了?可姊姊那时若不在相思殿,也不在元禧殿,却又会去哪儿……太初宫虽并不算宏伟,却也不小──
左思右想也无果,她想了想,虽觉姊姊自母亲病后的怪异行蹤定与王如兰有关,却也苦思不出个结果,便还是盘算先回相思殿……
她却不犹得歎。
犹记多年前,姊姊有一回去见父亲,便故意令人将母亲画像摊至于父亲桌案上,令王如兰瞧见。她虽那时年纪亦还算小,却颇有印象──王如兰是自那之后,对母亲的敌意才加深得这样。
又有谁愿被当作替身?幼时她还不懂,长大再看过那画,方才惊觉,王如兰颜貌神韵,是真与母亲颇有几分相似。
可为何却要这样互相争斗呢……
母亲已经老了。姊姊也好,王如兰也罢,难道就不能互不烦扰,安稳将余生度完幺?
心绪紊杂,她返回相思殿时,刻意于殿外绕了会散心。路过一处宫墙暗角,却隐约听得一旁隐隐传来细碎谈话声。
下意识便先将自己藏身起──她方躲藏进墙角,便听得那声音来源、竟正正是姊姊孙鲁班的!
「证据可都备全了?」
「依公主殿下所令,全都已备全。」
「父亲确定何时会来探望?」
「陛下挂念娘娘,明日朝后便会来探望。」
「王如兰那女人也会来?」
「自然,步娘娘作为中宫,各宫娘娘自都是要来探看步娘娘的。」
「很好。」
传来的嗓音隐隐含笑,她心头不觉随之一震,而后屏息凝神,手心不觉紧张地握成拳,悄悄探出眼去瞧……姊姊在和谁说话?她细一看,却发觉那儿正与姊姊说话的婢女,模样很是熟悉、那不是──
那不是玉容殿里、侍奉王如兰已有些年头的杏儿?
几次王如兰派人来殿上意思赠礼时,彼时她还未出嫁,便曾见过这侍婢……
她心尖一颤,忽觉浑身发冷。
姊姊是何时、竟与玉容殿的人搭上了关係?
「呵,待是明日将证据呈上与父亲,定让那王如兰被终生禁入冷宫,生不如死。」冷冷撇脣一笑,孙鲁班眉梢高扬,娇妍容颜映和墨绛衣裳,似火艳毒──那颜貌分明与孙鲁育是相似清丽,此刻却陌生得教她颤寒。
究竟是握了什幺样的证据,却能叫姊姊笃定至此……
「公主殿下此言极是,王如兰那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买通太医丞张繇弟子,于步娘娘每日补药里头做手脚──」
「闭嘴。」狠戾一眼扫去,孙鲁班目光剎地冷下,止住杏儿继续说去,「尚不知何时该有人来,别多嘴坏了事儿,做妳该做的事去──别于这般时刻露了马脚。」
「是、是……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嘴……」
──一听见她两人对话,孙鲁育冷抽一口气,连忙冷颤着隐回黑暗里,不敢再出声。
在母亲的补药里做手脚……
其实并不惊诧王如兰会做这等事,后宫人心阴晦,母亲早说过,帝王后院行事最是步步为营,王如兰向来恨毒母亲,会做这等事并不奇怪。
可她惊诧的──却是姊姊竟然早就知晓此事,也早已握有证据,却在这儿与他人谋划如何扳倒王如兰……
她身子愈来愈冷。
「母亲病得很重幺?」
那时姊姊刻意这般问……难道却是、早于当时便知,母亲的补药里头,掺和了能害母亲身子衰弱的东西……
──至今竟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