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如辰茫然摇头。
“真可怜的娃。谣言最先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有人说是你们在外面喝酒,你自己说的,后经过追求你的那个小胡子证实;有人说是那小胡子先说,听见你喝酒说话的人证实。”戴琨琨似绕口令般,肖如辰更茫然。
“总之,谣言的中心就是你肖如辰十二岁就不是处女。”戴琨琨闷闷地喘气。
肖如辰一愣,很快哈哈而笑,“就这破事啊?我是说过,不过这也算是大家视我为猛兽的原因?”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已经很开放,学校外有很多老房子,住着都是附近几所大学的男男女女,就连才满十八岁的林雯,都同苏童在外租了房子。
“比这个严重。”戴琨琨摇头,“我可说了,你别抓狂。”
“这有什么,你说啦,我不怕。”肖如辰无所谓,自己又没真的做过坏事,还怕别人谣言?
“他们说你从十二岁起就跟男老师上床,并且拆散了人家夫妻。之后你父母帮你转过好几所学校。”
“转校?那是因为我小学在姥姥家,中学才转到我父母的学校好不好?高中转学是因为搬家,距离太远。等等,上床?拆散人家夫妻?”
戴琨琨摇手,“你别插嘴,听我说完。他们说你每到一处都有无数个男友,男老师,学校食堂的大厨,班级的男同学,校外的小流氓,中学六年交过十几个男人,打胎都好多次。甚至说你骨架纤细,是因为男人滥交太多了。总之你就是一个……婊子。到了大学为了遮掩,所以成天穿着古怪的衣服,不过是为了在校外跟人鬼混时不让人认出来。他们说你行踪不定,喜欢独来独往,就是因为经常出入某些场所去了,他们还说……”
“够了!”肖如辰指甲都几乎掐进竹子的桥栏里,摇头再摇头,“荒唐,荒谬,可笑,这都是哪里传来的?”
“流言么,哼,不都是这样来的,你传我时添油加醋一点,我传他时再涂抹一点,他再传他时再夸张一点,最后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就跟那雪球一样,几个月滚下去就成雪山了。”
肖如辰只觉得脸都能憋出血来,这样可怕的流言?难怪,难怪人家在背后指点,难怪连班主任好几次对她都支支吾吾,难怪很多本关系挺好的女孩躲避不及,男孩总无意动手动脚,难怪……
肖如辰不敢再想,觉得再想下去,绝对疯了。太可怕的世界。
“如辰,你怎么样了?想哭就哭出来吧?”戴琨琨焦急地拉肖如辰的手,苦笑,“我就说不知道更好,你非要问我!”
肖如辰仰头看天,乌云一片片压城般扑来,沉重的让人窒息,“琨琨,你先回去,我需要冷静一下。”
肖如辰到底拒绝了戴琨琨继续安慰她的好心,一个人沿着人迹罕至的子湖小路,跌跌撞撞一直向前,再向前走。一直走到夏天跟夏安到过的那片幽静的树林。
依旧干净的湖水,只是已经没有了夏日时的碧波盈盈,倒带着冰冷的寒意轻轻扬起利刃般的浪,草地已经干枯没有了生机,光秃秃的树枝带着萧索不停地晃动,仿佛对寒风的摧残不堪重负。肖如辰坐在夏安曾经坐过的那块大石头上,看云天一色,看湖水寒波,听松涛呜咽,听寒鸦振翅。
孤寂,原来是这样的简单。
肖如辰通宵坐在网吧打游戏,一个个游戏群钻来钻去,换无数的名字,但很快就溜走,仿若怕那电脑中那些捏造的名字突然变成“肖如辰”。似耗尽力气的舞者,肖如辰已经不知道自己站在舞台上是为了荣耀还是为了活着。直到找到一个更刺激的游戏cs,拿起冲锋枪,肖如辰一次次击爆对手的头,那种真实的泄愤、刺激、冲动,让她的心一度平复。有一个群,暗夜,肖如辰无意挤进去,队长叫“蝌蚪”,肖如辰一刻间觉得无比的欣慰,甚至有哭的冲动,她取了自己的名字“泥鳅”,从此不再犹豫,不再徘徊,就在这里,蝌蚪和泥鳅相伴,在暗夜里起舞。
他们聊天。
蝌蚪问:“你不开心?”
“我想打爆所有人的头,人都是魔鬼。”
“我满怀着感激和爱,向凡是在心里爱过我的人们道谢。深深的感谢啊,好心的人们,打牢墙外经过,驻足听取我三两声稍微响亮些的音乐,这才继续赶路、奔赴市场或是圣殿、各自的前程,再无从召唤。”
指尖微凉,敲击的键盘发出规律的韵律,泥鳅沉吟良久,“谢谢。”离开。带着轻松和无畏。长大不过一瞬间,心灵的平复不过一霎那。
人,永远不要用你明亮的眼睛去恨,上帝给你眼睛是用来寻找光明,这是肖如辰多年后回想起这段岁月时最后的评语。虽然,那时她依旧不懂欺骗、污蔑、邪恶,是怎样玷污着人性本来高贵的光辉,但是她是揣着坦诚、金贵的心对所有爱她的她爱的人。或许,这样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