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欲生,我想虎子跟我也一样,或许更痛苦,因为他的眼睛早比我失去光泽,他的嘴唇远比我青黑,他的体温让我感到一片冰凉,从他背上流出的血液枯干如一片片水泥混成的尘土。我觉得我们是刚从燃烧的火炉蹦射出来,瞬间就跌落到了冰天雪地的窟窿。我们被凝固得无声无息,他身上块块血痕血沟,把我僵硬的爪子凝贴得紧紧的,我动弹的力量和勇气都被冰冻结了。
这是一个炎热的季节,可为什么这儿却突然如此冰凉。
我们的眉毛,结起的小冰块垂掉在睫毛的上边,眼睛被冰封了,冰凉的眼珠子,在凝固的眼眶里,倍感寒冷袭骨刺脑。我们是雪人,不,我们是冰雕。是在最冷的地方找寻的最冷的冰,用最冷的风吹来最冷的空气,再拿冰刀,一刀刀雕琢而成的。
我们走在死亡的冰桥上,寒冷抓人撕人。瞢瞢懂懂的,又听得实实在在的冷言冷语:“不让你们冷,如何知道热?”
“你是谁。你跟我们去死吗?”我在心里问道。
“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可是,我们都想死了。”
“我告诉你们,死后会更冷的。我是你们最值得信赖的人,我正帮助你们。你们睁开眼看看吧!”
“我们已睁不开了。我们眼睛被冰锁住了。”
“我已经把它开封了,瞧吧!我是你们的上帝!记住我。我必须惩罚你们这种乱七八糟的做法,人不是人,野兽不是野兽的东西。”
灵仙和虎子都惊呆了。难道上帝也管这等闲事。恐慌中,他们眼睛张开了一丝缝隙,模模糊糊的看见,眼前那潭池水,已经凝固在乌龟形的池子里。有个奇特的形体,它立着头,如柱子样的蛇脑壳,觑视着我们。
“我本要把你们的肉体和灵魂分开,你们不是肉体的结合,而是灵魂的统一。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呢还要经历复杂曲折痛苦的过程,才能完美的结合,再见,我亲爱的朋友。”
话语未落,池子里的冰就开始融化了。我们感到一股更为寒冷的空气,锥进了身体,如万根魔钩魔刺从周身同时刺了进去,又同时钩扯出来,我们眼睛更是凝结不开了。
池塘里,冰块哗啦啦掉进水里。嚓嚓的响声,如神龟踏碎冰玻的呻吟,如小伙子撕碎的情书飞溅在琴弦上,仿佛夜里辽远闲鱼翻身惊醒了冰块,吱脆吱脆的下落。碎冰撞击着碎冰,漾动起池水惊颤的面皮,揉皱了树叶和山石的影子,畸怪的魔影讥笑挑逗着怪诞的影魔。
池塘里怪异的色彩和图形,绝妙的呈现在我和虎子的面颊、身体,也摇晃在枝桠怪石间。显得十分充实的黑色光线,飞舞的青紫色灵光,瘦削的蓝色幽灵,和点点红黄的渲染,整个怪色怪调的空气,淹没了粗糙裂皮的树干、绿色的叶子、以及虎子冰成黑青的身躯和我僵尸般的形体。
我身上的皮毛,沾在一起,冰在一起。我惟恐坚硬的冰块坠落下去,拉走了我的肉皮。可事实就是这样,我身上的冰块,就像仇人拿起刀,在我身上乱砍乱剔。我被扯掉了几十处毛皮,每一处都凝结起紫黑的血块。
很久很久以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我们都得到了复生。
虎子对我说:“好恐怖的极冷世界,我的肉体跟灵魂,就快被一个黑龟样的人物,分割了,幸好你的到来,挽救了我的灵魂。你那一泡热尿,冲走了他的尖刀。”
这时,我才想起,我在预感生命的尽头时,我尿失禁,曾撒过一泡,没想到它居然救助了我们两个的肉体和灵魂。我倍感我之尿确有奇特的功效。还有上次在树屋顶上那些屎尿,更是救命的宝贝。特别是在剥开肉体与灵魂的瞬间,它更显出了神威。
对我的排泄物,倍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