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戈一走进冯府大门，就看见冯老爷子在鼓捣他那块在院子里开出来的菜地。自从冯文广退下来，他就在他家的院子里开辟出一小块地来，种上了一些土豆、辣椒之类的蔬菜。每天，他都会有一段时间在菜地里拾拾掇掇，那一段时间，他也是不容人打扰的。
吴戈就那么站在院子里，远远的看着冯文广以极大的热情在菜地里忙活，看着看着，竟似看呆了。他真看不透冯文广这个人，他甚至怀疑，有谁能了解这个依然充满活力的，快70的老人。或许只有冯兰心，只有冯兰心才最了解她的父亲，可是，这唯一了解他的人，也已经早早的离开人世，这一瞬，吴戈突然感到了一种深沉的悲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冯文广。
冯文广看似专心致志的在给一株辣椒施肥。其实，吴戈刚一进院子，他就看见了他，对于吴戈的到访，冯文广并不意外，甚至，他一直在期待着吴戈的到来，他来的，还是晚了点啊，这意味着吴戈的经验还是不足。
“我若是他，应该会在我让小朱带口信之前，就想到来找我。”冯文广心想：“让他就那么等着吧。这几年，吴戈的耐心增加了不少，看看他能在哪里站上多久。”冯文广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老了老了，有时候却会如一个孩子一般的任性。
吴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他是四点多一点过来的，现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冯文广依然蹲在菜地里，似乎除了地里的菜，这个世界上，再无其他。他有点不耐烦，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他依然带着微笑，远远的站着。
“就快到吃饭的时间了，莹莹也快回来了。就是等，也等不了多久了。”吴戈对自己说。
“爸爸。”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吴戈期盼着能有什么来引起冯文广的注意的时候，他听到了冯莹莹脆生生的呼唤。
“莹莹，宝贝，你回来了。”吴戈转回头，蹲下身子，把冯莹莹搂在怀里。
“爸爸，你来了多久了？等了好半天了吧。”冯莹莹人小鬼大的说。
“嗯，来了是很久，等了也很长时间了。”吴戈宠溺的揉了揉冯莹莹的头发。
“爸爸，你等我一会。”冯莹莹使劲挣开吴戈的怀抱，向菜地里的冯文广跑去：“爷爷，我回来了。”冯莹莹一边大声喊着，一边一头扎进冯文广的怀里。
吴戈看着冯莹莹在冯文广的怀里指手画脚，看着她转过头来，对自己调皮的笑，看着冯文广终于站起身来，向他这边看来。
“莹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吴戈感慨着。那是他的女儿，他唯一的骨血，她的小小的身体里，流着他和冯兰心两个人的血液。
“其实你找个人给我带过来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冯文广轻描淡写的说。一边把吴戈双手递给他的股东卡放在了茶几上。
“我也没事，正好过来看看老爷子，也看看莹莹。”吴戈有些拘谨的坐在沙发上，带着微笑说。
“嗯。”冯文广轻轻的嗯了一声，半晌，才突然问了一句：“你这个集资，还有这一次你想开发的项目，请了法律顾问没有？”
“法律顾问？”吴戈错愕了一下，马上又醒悟过来：“哦，还没有。”他不明白这个时候冯文广怎么会关心起这个问题，不过他想，这一次的项目，的确是需要一个甚至多个法律顾问的。防患于未然，总比亡羊补牢要主动的多。
“唉。我老了。”冯文广自顾自的叹起气来：“要是年轻个十年，我也去给你当一下法律顾问。”
“哪里老了？爸还精神着呢。”吴戈笑着说：“要是爸有这个兴趣来给我做这个法律顾问，我可是求之不得的呢。”以吴戈的聪明，他怎么会听不出冯文广一语双关的话。“想做我的法律顾问就直说，难道我还敢拒绝不成，什么话都要说出来让人猜，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吴戈在心里抱怨着，面上却一点也不敢露出不虞之色。
“老了老了，脑子不好使了，很多的法律条文也全忘了，对现在新的法律也都没有了解，做不了咯。”冯文广感慨着摇头：“我是当不了什么法律顾问了，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吧。”冯文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一个老战友的孩子，今年才开了律师事务所，应该信的过的。过两天我叫他找你去。”
“爸推荐的人当然信得过。好，让他有时间就去公司找我吧。这几天还真忙到晕头转向，是需要有个专业人士帮帮我了。”吴戈答应着。心里却苦笑：“还是要找个人来监视我。”
“嗯，要吃饭了，要不，你在这里吃饭吧。”冯文广慢条斯理的说。
“不了，我还有事，爸，我先走了。”吴戈识趣的站了起来。他知道冯文广没诚意请他吃饭，他也实在是不愿意在他家吃饭。
“爸爸，你要走了？”冯莹莹依依不舍的偎了上来。
“恩，爸爸还有事，改天带你出去吃你喜欢的肯德基。”吴戈拍了拍冯莹莹的脸颊，冲冯文广微微欠了欠身，转身走了出去。冯文广看着吴戈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冯莹莹看了看走向门口的吴戈，转头看了看带着笑容的冯文广，小小的鼻子皱了皱，轻轻的“哼”了一声。
吴戈坐在车里，打开音响，让优美的旋律充斥这个小小的空间。他拿出电话，想了想，拨通了白军的号码。
“我在老爷子家门外。对，我刚给他送去。”吴戈有些疲倦的说。
“老爷子什么意思？”白军从靠着的沙发上坐直了，有些紧张的问。
“他什么意思我能猜透吗？”吴戈叹了口气说：“总之这个法律顾问，我是不能不要的，他也不会允许我有理由拒绝。”
“监视你呢？”白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和冯老爷子的关系很微妙，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冯老爷子会那么对待你。要说是因为兰心，却也不至于，可若说是为了别的，吴戈，你好好想想，你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老爷子呢？”
“真tmd。”吴戈低低的咒骂了一声：“我得罪老爷子？你丫也真会给我脸上贴金，我得罪的了他吗？我有什么能力去得罪他？”
“嗯嗯，你说的对。”白军强忍着想大笑的冲动：“你想怎么办？”
“没想法。”吴戈丧气的说：“就是有想法也没用，你见过像老爷子这样的人老成精吗？就凭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他想给我按个钉子，那也由得他，难道要我和他当面翻脸不成？自己小心点就是了，走一步看一步。”
“吴戈。”白军的语气沉重起来：“这样下去总也不是办法。老爷子他处处针对你，你以后的坎多着呢，你就不能想个办法彻底解决了吗？”
“你什么意思？”吴戈不由得全身一颤：“你丫给我记着，他是兰心的父亲，莹莹的爷爷。你不要有别的想法，你给我把你的念头收回去。听见了没有？！”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不说什么了，你自己想，自己决定。”白军的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洋洋：“对了，还没地儿吃饭吧你，来我家吧，芊芊做了好菜，等你一起来吃。”
“好，我马上到。”吴戈挂了电话，发动了车子。
“这么下去也的确不是个办法，虽然不能像白军想的那么做，可和老爷子的矛盾，真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了。”吴戈思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