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这绝对不是谁那么有闲心在庭院门口悬挂上一套精美的礼服,而肯定是悬吊在这里的某位女子的尸首。
联想起此前发生的种种诡异,阿伊亚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用怀疑,那位在房间里遭受凌辱的美貌女子和庄园上空传来的哭泣声,以及从他面前飘飞而过的光影,都是吊毙在此的该名女子的冤魂。这座庄园,是不折不扣的凶宅!
就在他欲叫无声之际,随即发生的情景却全然否定了他刚才的判断。
倏然之间,悬吊的身影缓缓地飘然开去。在他前方丈约的地方,他彻底看清了这个诡异身影的全貌。这一刻,他更加夸张地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但见其一头雪白的长发垂及腿膝,一双眼角微挑的凤眼散发着冷媚的光芒,高挺的琼鼻彰显出一丝倔强的犀利,饱满的唇嘴更是隐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敞胸的襦袍坦露出她佩戴着金属花色围胸的坚挺胸乳,精致的系腰和零落的白发在一阵微风的吹拂之下,更是以仙子般的气韵向后飘散开去,一道古典绝美的气场瞬间笼罩在周围。
阿伊亚布望着悬飘在地面尺许之上的美艳「女鬼」,先前心中强烈的恐惧气息已经荡然无存。不由地,他还慢慢地朝其靠近了几步。
然而,就在他距「女鬼」不过三步之遥之际,突然发觉一股阴狠的气机袭来。心中刚道不妙,就看见「女鬼」紧蹙的娥眉和瞬间张开的手臂呈现出一种攻击态势。
阿伊亚布本能地搂紧怀中的婴孩,极快地退后两步。
而对方更是迅疾,她立刻收臂出爪,双爪一前一后向阿伊亚布击来。转瞬之间,前爪已至他的面们,顷刻之间就有取他性命的危机。
看着抵近自己脑门白花花的利爪,阿伊亚布甚至能够感到其划动自己汗毛的气息。别无选择,毫无任何格斗经验的他只能后仰倒地。他能够想象自己如若受到这一重击,那他也将毫无任何悬念地一命呜呼。故而,他竟奇迹般地躲掉了「女鬼」这突兀的一击。
对方岂肯甘心一击击空,随即收爪挺身,一腿稍提,顺势向下一沉,是欲千斤之坠踩踏刚刚倒地的阿伊亚布。因为此刻,刚刚倒地的他门户大开,连同怀中的婴孩和中胸均暴露在外,根本不可能躲开这自上而下的致命一击。
劲风所致,他破败的衣衫均被掀起。再看对方方才还风情万种的眸子,此刻却好如发怒的母狮,看样子似要将他一脚踹进坚硬的地面深处一般。
躲避已是万万没有可能了,绝望之际,阿伊亚布大吼一声:「为什么要杀我们父子?」
他本是一种心有不甘的绝吼,根本没有指望自己的这一声嘶叫能够令对方停止攻击。然而,当他闭着眼睛等待自己撕心裂肺的那一刻瞬间降临的时候,却过了好半晌也没有感到任何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他不由地睁开了眼睛。
对方已经站立在他身侧,手里换上了一条寒光闪闪的金属质软鞭。比之方才凶狠的眼神,此刻稍稍有些柔和地紧盯着他,大有稍有不对就立刻结果他性命的架势。
这时,阿伊亚布心中才复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接着道:「为什么要杀我们,我跟妳从未认识,素无仇怨,为什么要杀我们?」
对方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神色,欲止却言道:「你们没一个好人!」
为了更多地争取到一丝活着的希望,阿伊亚布故意扯开话题道:「我们?妳指的是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难道妳之前就认识我,我哪里得罪了妳?」
对方突然娥眉一蹙,不耐烦道:「少废话,就知道你们诡计多端!」
眼看情况不对,阿伊亚布赶紧说道:「不不不,我确实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妳。即便是死,妳也得让我知道原因,总不能叫我不明不白地死去吧!」
对方微微叹息一声,随即情绪直转,恶狠狠道:「什么原因刚刚你还没看明白吗?你们这些自诩为文明种族的人就这副德行。刚刚还在遭受莫大的劫难,暂时逃离之后,转眼就又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同胞。你说,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该死?」
阿伊亚布心里暗暗一震,他隐约明白了自己过去这段时间所遭遇的种种诡异。
抛开眼下这名女子的身份不谈,单就他在庄园里接二连三窥到的人不都是他的同胞吗?联想到女子的话,回想那三名恶汉对其他人的行为,作为亚特兰布人一份子的他怎能不感到酸楚与脸红。在巨大的劫难面前,不能团结一致对抗敌人就已经令人愤慨了,竟然还调转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同胞,简直就该五雷轰顶、形神俱灭!
可是面对对方的质问,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呢,就像是自己家里出了一个人神共愤的劣徒,在遭受别人指责之时,他即便是说出任何大义灭亲的话来也显得是那样苍白和虚伪,谁会相信和理解你呢?
见阿伊亚布半天不吱声,女子似露得意神色道:「无话可说了吧?」
见女子随即缓缓地举起了钢鞭,阿伊亚布平静道:「能告诉我妳是谁吗?如果妳真的不是什么鬼怪的话,我相信妳跟我们也一定不是同一类人。」
「哼哼——」女子突然冷笑一声,挥鞭厉声道,「算你说对了,受死吧!」
「等等!」阿伊亚布一手紧捂怀中的婴孩,一手半举起来做了个阻止的动作道,「我还有一事不明,能否告诉我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啪——」地一声巨响,钢鞭末梢在阿伊亚布脸庞上方寸许的地方掠过,优美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原稳稳地收握在女子的手里。
她冷哼一声道:「果然也是个怕死之徒,有话快说,也不在乎这一刻!」
阿伊亚布猛吸一口气,喘道:「我是想问,自这里经过的人都是跟我同样的命运吗?因为从妳展示给我的情景来看,除了那三名恶汉之外,其他人可都是普通百姓,难道就因为那三个败类,妳就要将所有人都赶尽杀绝?」
女子毫不所动,切齿道:「你们的劣根性不可更改,受害只是因为你们不比对手强大,否则他们的角色早就互换了,你们简直无药可救!」
阿伊亚布本想恳求她放了他的儿子,但一听此话,他决绝道:「别以置身事外的救世主口吻对我说教,看看现在的妳,跟那几个恶汉有什么分别。我们是凡夫俗子,我们身上当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笑的是妳这种自以为站在道德高度批判别人的人,其实却干着比妳所批判的人更加卑劣的勾当。来吧,请动手吧!」
女子先是一愣,接着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杀机,便挥鞭击向阿伊亚布父子。
阿伊亚布平静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已经坦然了。所谓天要亡我,争有何用。既然死亡已经不可避免,又何必表现的那样怯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