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四名黑衣人扛着张大胆来到了飘飘院后院的春风楼,在一间大屋的内屋中,四人放下张大胆,扭头便走。
张大胆脚尖刚落地,便想追上前去,不料出去的房门已被锁死。他只得重回到内屋,悻悻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看你们还有啥花样。”
他心中虽是生气,眼睛却不停地打量起了房间的摆设。这是一间女人的厢房,具体点说,不是一般女人的厢房。房间的左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画着一张女人的床,一只碧眼白雪猫卧在床的中间,猫的眼睛碧蓝碧蓝的,俯视着屋内的一切。
张大胆收过眼来,发现这屋中的床和画中的很似,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近眼细看,发现床上摆着一架七弦古琴,琴身正对着的地方,有一只摸样怪异的烟坛,坛中正冒起缭缭的青烟。但是,在这间女人的闺房中,他感觉少了一样本不应该缺少的东西——它就是镜子,女人端庄时用的镜子。他找遍了内房的角角落落,始终没发现镜子。
他心中忖道:“一间女人的房中找不到镜子,或者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她长得很丑,怕照镜子。二是这里根本就没人住,那就不需要在摆上一面镜子了。”
出了内房,又有一幅画引起了张大胆的注意,这幅画上画的不是床,也没有猫,而是一大群的黑乌鸦,中间围着一个小女孩。张大胆数了数,刚好十八只乌鸦,全都作着向下俯冲的姿势,尖利的喙和勾状的爪子,非常凶狠地视着小女孩。小女孩仰着头,光腚坐在地上,满脸俱是惊恐之色,眼中饱含着泪花。可是,她的双手却摆放得甚是奇怪。
张大胆走前细瞧,发现小女孩左手臂向前绕过脖子,五指箕张,成爪状,空空悬在右侧肩膀的上面。右手臂向内弯曲,手靠向肩膀和胸部的中间,手掌握成圆型,像是在抓着什么?但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一缕清风自身后吹来,夹带了幽幽的花香。张大胆心底一怔,豁然回首,只见门口立着一个女人,身穿一袭粉色缕衣,满脸微笑地望着他。
张大胆突地脸一沉,叱道:“你们把我扛至此,却是为何?”
粉衣女子‘扑’一声笑道:“你抢拾了香球,你说把你请来此,是为何?”
张大胆急道:“可是你们用这种手法请人,未免也太”一眼视着粉衣女子的香目,微低下头:“说起来,这香球并不是我所捡拾,是习”想到习娇娇,心中又有了那种难以言表的感觉。他避开粉衣女子的目光,咬咬牙道:“香球虽然在我身上,但也不是你们所想的那般。”
粉衣女子‘咯咯’笑道:“一时说香球不是你捡拾,一时又说在你身上。那么你说说,这到底是哪般回事?”
张大胆涨红了脸,头垂得更低了,低语道:“球是我捡的,哦,不球确实不是我捡的”
粉衣女子收下动人的笑容,轻盈地走过身子,道:“既然你来了这里,那表示我们是有缘,既然有缘分,就不要再去争论那些无聊的话题了。”抬起手,轻轻拍打了几声,门口立时出现了四五名黄衣婢女,手中都托着各式的美酒佳肴。婢女一队整齐进得内房,在桌上摆好酒菜,又都急急退了出来。出屋的时候,还不忘给关上外屋的房门。
张大胆望着一桌的酒菜,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呆呆地瞅着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又‘咯咯’笑了起来,探出柔滑无比的右手,拉起张大胆粗糙的手掌,道:“张公子难道就想这么一直站着么?”
张大胆手让一个并不是很熟的女子这样抓着,内心也乱到了极点。他只觉自己身上所有的细胞,都让粉衣女子身体所散发出来的香味所笼罩,毫无别的知觉。手指间,那一波波骨感强烈的触觉,简直让他不知所措。在如此的环境和氛围中,也许很少有男人可以抵御和抗衡,但张大胆不一样,他是一个重朋友重义气的人,如果义气和女人让他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前者。这一刻,他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轻轻挣脱开粉衣女子的手,后退几步道:“我不会去计较你们用什么方法请我来这里,但现在,我想我真的该走了。”
粉衣女子先是愣了愣,转而轻叹一声道:“张公子知道我是谁吗?”
张大胆道:“晓得,我在点花台下见过姑娘,姑娘应该就是声名远扬的飘红姑娘吧!”
飘红眼帘微垂,又叹上一口气道:“张公子既知道我是谁,却为何还要走?”
张大胆道:“我乃粗野之人,不便在此久待,以免玷了姑娘的名声。”
飘红冷冷自嘲几声,目光凛凛道:“张公子既要走,我本也不好强留,但公子却为何要说出如等伤人的话。”话语未完,几滴清泪便已落下。
张大胆怔怔地站着,心中疑惑万分。他确实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会让飘红姑娘如此伤心。所以,他一下也不知道该安慰或者说些什么?
飘红凝注着张大胆,眼中满是委屈,身心也不住轻微地颤抖。她接着道:“我自小父母双亡,十三岁就被人卖到了青楼,辗转好几载,终于在此地有个落身之处,才不至于饿死,但张公”声音发抖,只得狠狠咬住嘴唇,一直到出血:“想想真是可悲,一名青楼低贱的女子,谈何名声,谈何清白,博不到客人的欢心不打紧,却还要让客人如此讨厌,要寻这样的借口来搪塞,传说了出去,还不如死了”
“飘红姑娘不要说了。”张大胆抢口道:“张某是一个粗人,说错了什么话,伤了姑娘的心,还请姑娘莫怪。我今日真的不便在此久留,我还有要紧之事,容日后有机会,张某一定亲自登门谢罪。”
飘红突地身子一侧,倒在了张大胆的怀中,颌首道:“我不需要你任何的道歉,你今日既然来了我这里,那就让我依抱一下,抱过之后,我就让你走,就当是你不小心伤了我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从此也不再相互亏欠。”
张大胆沉默不语,就像木头一样让飘红抱着。好似只要让她抱够了,满足了,他也不会欠她什么了,心底也就会好受点。
飘红低叹一声,直起身子,一把推开张大胆,道:“你走吧!”
张大胆怔怔地站着。飘红走到门口,轻轻唤了一声,一名黄衣婢女应声推门走了进来。飘红道:“送张公子出楼。”
黄衣婢女看了眼张大胆,低低回道:“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