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当务之急是先找找目击者。然后再将这三个人重新调查一下。”主任最后的话为会议作出了行动结论。
第二天,田岛和矢部刑警对现场周囤的民房进行了挨家挨户的寻访。果然不出所料,几乎所有的人当时都已睡下,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现在还是三月份,如果有谁在十一点多还不睡,张望外面的话,这个人倒是十分可疑的了。
两个人有些绝望了。他们来到了第六家。这家有一个上高二的男孩子讲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说他在十一点多钟时曾打开窗户向外眺望过。
“我当时在进行考试复习,学累了,便打开窗户向外看。”
“于是你……”
“外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突然发现了一点儿像萤火虫光的亮点在闪。”
“萤火虫的亮点?”
田岛和矢部互相看了一眼。三月份绝对不会有萤火虫的。可这个男孩坚持说只能是萤火虫的光。
“只闪了两三秒,然后立即消失了。是淡黄色的,隐约地闪着光。”
“会不会是火柴的光?”矢部对田岛耳语道。
“如果是火柴光,那就是凶手的。因为被害者是不抽烟的。”
田岛继续问道:“你看到的会不会是火柴的光亮?”
“这个……”
男孩子有痒犹豫了。这说明他也说不准。田岛决定做个实验帮助这个男孩子。
当晚,田岛让他打开窗户,自己站在现场划亮了一根火柴。
“不是这样的!”男孩子否认了,“不是这么红,比这更黄一些。”
“是吗?”
由岛又命令矢部去打开了随身带来的小型手电。手电闪了两三下之后,男孩子又摇摇头否认了。
“我说过是像手电筒那种黄光,但又看不见光线,因此我说那是萤火虫。”
田岛小心翼翼地说:“可这大冬天的哪有萤火虫呀!”
结果,实验以失败告终。少年坚持说那绝对是萤火虫的光亮。田岛和矢部只好失望地返回了搜查总部。
6
除了这个少年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目击者了。就是这个少年也不能肯定就是事件的直接目击者。只能说他是在事件发生的十一点左右开过窗户向空地眺望过,但他既没有看到凶手,又没有看到被害者。
“我总觉得那少年的证词与本案无关。”矢部对田岛说道,“首先他说的萤火虫在这个季节是不可能出现的。”
“但他只说是‘像’嘛!”
“他又否认了火柴和手电筒呀!总不会是猫的眼睛在闪光吧。这样一来可就与本案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现在真的没有萤火虫了吗?”
“真的,一只都不会有的。”矢部说完也苦笑了一下,“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一只萤火虫被他看见了,那与本案也没有关系呀!如果他看到的是火柴光、手电光或烟头光亮,还多少能成为这次案件的参考嘛!”
“这倒也是。”田岛模棱两可地含糊道。矢部说得在理。
可将这个少年提供的材料白白扔掉又有点可惜。但田岛又一想,确实不能把这个希望完全寄托在男孩子的证言上。于是他决定忘掉这件事。
搜查全部集中在了这三个嫌疑者身上,但毫无进展。
饭摊上的老板承认平泽是到十点半收摊前一直在他那儿喝酒,但不知在那之后的行踪;对村松的评价不太好,据说他无法偿还五十万日元借款;关于草场,由于他与同一公寓的人关系不是那么亲近,所以谁也说不好他在当晚是不是肯定在屋里睡觉。总而言之,这三个人的“不在现场证明”都无法成立。
三个人都有充分的杀人动机,都有杀死人的条件和能力。可一时又无法集中在某一个人身上。
田岛又一次失望地返回了总部。值班的年轻刑警对他说,刚才有他的一个电话。是叫阿井明的男孩子打来的。
“阿井明?”
田岛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他记起来了,就是那个说看见萤火虫光的男孩子。
“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如果您不在,过一会儿再打来。好像他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什么?”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刚才打来电话是几点?”
“一小时前。”
田岛看了一下手表,现在七点。
“明……白……了……?”
田岛又重复了一遍。仅仅这些田岛还是不明白。他稍稍考虑了一下,决定亲自去一趟。
男孩不在家。他的母亲把田岛让进客厅说道。今天是星期日,她的儿子下午出去看电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就是说他是在外面给搜查总部打的电话。
“您知道他去哪儿看电影了吗?”田岛问道。
这位女人答道,是车站前一家比较有名的电影院。
田岛问完之后起身回到搜查总部。刚一进屋就看见矢部脸色苍白,他猛地一把抓住了田岛的手就大声喊道。
“他被杀死了!”
“他被杀死了?谁?”
“那个男孩!阿井明!在河边。”
“阿井明被……?!”
田岛一下子怔住了,他呆呆地望着矢部。
7
男孩是从背后被人刺死的。凶器可能是一把锋利的刀,但并没有流多少血。
现场位于繁华大街后面的一个非常僻静的地方。看着跪在儿子身边一个劲儿地哭泣的母亲,田岛的脸色非常难看。
“这和前一个案子有关吗?”矢部问道。
看热闹的人渐渐围了上来,新闻记者的灯映亮了河面。
“可能百分之五十吧。”田岛十分慎重地回答。
“也许是与流氓发生了口角被刺死的,也许是杀害太田信次的凶手发现他知道了某些线索而下的毒手。”
“如果是后者,说明他打来的电话可能是问题的关键。”
“是的,他说他明白了,也许他又发现了什么。”
“会不会是明白了嫌疑犯。”
“不会的吧。他虽然看到了萤火光,但他却没有看到被害者,也没有看到凶手,并且在报纸上也没有公开嫌疑犯的名字嘛!”
“那就是被流氓们杀死了?”
“不,我可不愿朝那儿想。我凭直觉,认为与前一案子有关!”
于是,田岛回到搜查总部,再次详细地询问了刚才阿井明打来电话的情形。
“你能不能再好好想一想,他确实说了‘明白了’这三个字吗?而且又说过一会儿再打来电话的吧?”
年轻的刑警认真地想了想答道:“真的,除此之外再没有说别的。”
“是吗?”
田岛十分失望地坐在椅子上,马上又听到这位刑警又“氨了一声,“他好像还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看了电影可算明白了’之类的话。”
“电影?”
田岛想起了男孩子的母亲的话,说阿井明在当天下午去看电影了,而且说是去车站前的一家有名的电影院。
“走,去看电影。”
“看电影?”
田岛对满腹狐疑的矢部又说了一句“去车站前的电影院”,说完起身先走了。
8
这是一家能容纳三百人的小型电影院。田岛听说由于它的电影票只收一百元而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今天上映的是黑泽明的《天国与地狱》,另外加映一部动画片。田岛和矢部赶到时,正赶上最后一场刚开始。
两个人抬头看了看广告,田岛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不光这部,这一两年来光顾了破案,几乎没看过几部电影。
“你呢?”他回头问了矢部。矢部也没有看过。
“阿井明是不是看了这部片子才发现了什么?”
“也许是,先别管这个了,进去看看再说。”
田岛催着矢部进了电影院。可能是星期天的缘故吧,场内十分混乱,一时找不到空位子,两人便靠在后面的墙上看了起来。
先演的是一部迪斯尼动画片。画面中出现了田岛十分熟悉的唐老鸭的形象。田岛想,阿井明大概不会从这里面得到什么启示的吧。
动画片一完,下面就是《天国与地狱》。田岛紧张起来,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银幕。他一心想从画面上找出那个男孩所“明白了”的东西。
《天国与地狱》描写了一起诱拐事件。警察追踪一起孩子诱拐案,深人凋查,最后终于使凶手落网。田岛与其说是注意故事情节,倒不如说对每个场景都观察得十分仔细。他想那个男孩子也许会在无意中注意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呢?田岛连一个不起眼的场景都不放过,高度集中着精力。
电影结束了,电灯亮了,观众们纷纷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倚在墙上半天不想动。
“你发现什么了没有?”田岛首先问矢部。
“没有。”矢部摇了摇头。
“这部片子与咱们的案子毫无关系。那个男孩到底从电影中发现了什么?”
“我也琢磨呢?”
“可从电影中找不出一点头绪来。”
确实没有一点可供参考的镜头。不过,阿井明确确实实地说过是看了电影才明白的呀!
田岛还正琢磨着电话中的内容。他坚决认为阿井明的死与前一案子有关。如果是同一罪犯所为,那就必须了解男孩子从电影中到底明白了什么!
他到底“明白了”什么呢?
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回到搜查总部后,田岛正在琢磨这一疑问。
在搜查总部内,可没有一个人将这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
主任倒是皱着眉头对田岛说:“如果阿井明真是上一案件的目击者,那么他的死是被凶手杀人灭口的可能性是成立的。”
“但他说他看到的只是类似萤火虫的光亮,仅靠这些,对凶手来说是不能击中要害的。”
“不过,阿井明正是在打来电话之后被杀死的呀!”
“你不是看过那场电影了吗?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吗?”
“事实确实如此,可我总觉得这两个案子有点儿什么联系。”
田岛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决定再去一趟那家电影院。
9
经解剖证明,阿井明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七点到晚上八点之间,也就是说,他在给搜查总部打来电话后的一至两小时内被人杀害。这个结果使田岛的心情更加沉重。如果当时他没有外出,马上去见到那个孩子,也许他就不会死掉。想到这里,田岛更加坚信这两个案子之间有联系,但他苦于没有证据。
田岛决心找到证据。为了找到证据就要查湾电话里那句“明白了”的内容。如果能证明这个男孩是前一案件的目击者,那么这两个案子一联系,就会很快查出凶手的。
问题是男孩子看到的那类似萤火虫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男孩子在看了电影之后从中发现了什么?
为了解开这两个疑团,看来只有再去电影院找答案了。
“你不再去一趟?”田岛用不太有信心的口气问矢部,反正我想再去一次,也许什么也找不到,但我还是想去一次。”
“连着看两场,这是我当刑警以来从没有过的事。这生活倒蛮不错嘛!不赶两次都看同样的片子可有点扫兴!”
矢部虽然是开玩等,呵一走到电影院门口,他的表情就马上严肃起来了。田岛也阴沉着脸,他们一块儿进了站前的电影院。
今天与昨天相反,观众非常少。两个人找了个中间的位子坐了下来。电影马上就开始了。由于是昨晚上才看过的片子,所以印象非常深。田岛和矢部像看动物标本一样,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着每一个镜头。他们连一个细小的动作也不肯放过。田岛想:既然阿井明能从片子中发现问题,那么自己也绝不会什么也发现不了的。
虽然他这么想着,可一直到电影结束,两人仍然一无所获。亮灯后,两个人默耿无语地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矢部才茫然地问了一句:“走吗?”
田岛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又坐了下来说道:“我还想看一遍。如果这次再找不出什么,我也就死心了!”
“那我也陪你吧!”
矢部也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在休息了五分钟后,下一场又开始了。动画片刚完,银幕上便出现了《天国与地狱》的片头。
这时,矢部突然紧紧地抓住了田岛的手腕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电影刚刚开始呀!”
“问题不在片子上,你快看那儿!”
矢部说完,借着银幕的亮光指着场内“禁止吸烟”的指示灯。
“你看在‘禁止吸烟’牌边上的时钟!”
“啊!?”
田岛小声叫了起来,场内的钟衷是涂着夜光衬料的夜光表。它的指针正闪烁着淡黄色的光。每个数字都如同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是!”田岛低声说着离开了座位。
10
“阿井明是第一个案子的目击者。”田岛一回到搜查总部就坚定地说道,“他所说的萤火虫光就是夜光表上的光亮。”
“那被害者的手上戴的可不是夜光表呀!”
“对!因此可以肯定是凶手的手表。一般在袖口里是看不到的。但当凶手举起手开始行凶时,手表会露在外面的。阿井明说他看见闪了两三秒就马上消失了。这说明凶手在放下手后,手表进了袖子里而看不到了。”
“是不是说,这三个人当中有夜光表的人就是凶手?”
“是的。而且我大致猜出谁是凶手了。”
“谁?”
“对一般人来说,夜光表没有多大用处。比如在鱼店干活的平泽就不需要。另外运输店的老板村松晋吉也不需要那东西。总不会说为了去找女人而买一块夜光表吧?”
“那么第三个嫌疑者草场的工作是值夜班。”矢部也明白了,“值夜班就需要夜光表。”
“完全正确。”
田岛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对矢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认为罪犯是草场!”
当天下午草场就被逮捕了。被捕时虽然手上没有戴着夜光表,但他的朋友作证说,到案发的当大为止,他一直戴着一块夜光表。
经打捞,从河底捞出了草场的那块刻有他的名字缩写字母的夜光表。他当场承认是他杀死了太田信次及男孩子阿井明。
杨军(逸博)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