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踏进了搬来几年都没踏进去过的菜市场。菜市场内部复杂的路线让她有些发懵,拎着绿的红的蔬菜,穿过来来往往的人,陈娇恍惚之中觉得,自己好像和这些做着普通工作、为寻常日子忙碌的人没什么两样。
“过两天开学了吧,我给你先把学费垫上。”陈娇状似随意地说。
她能够感到方清芜对自己家庭情况的尴尬,每次一谈这种事情,方清芜就没了声,眉头紧紧锁了起来,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米饭。
“我有正经工作的。”陈娇说,“多个人不过多双筷子,你安心。”
陈娇从桌子上摸索过去,抓住了方清芜的手。方清芜还小,太过坦诚的话陈娇怕吓着她。尽管陈娇也不知道所谓“正经工作”的“正经”算不算谎话。
方清芜是不大用她操心,她那个爹则是个□□烦,陈娇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方清芜的手背上有节奏地点着,陷入了思索。
以前她一个人,独来独往,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挂念。现在摆在她面前一堆麻烦事,她不但不觉得烦躁,眼里反倒升起了斗志,看起来兴致勃勃的,看着方清芜总是不自觉地,就乐得咧起了嘴。
陈娇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家里只有一张床,昨晚方清芜宁死不从地窝在了沙发上,可一晚转眼就变成了来日方长。
方清芜不声不响地坐着,双手绞着放在腿上,目光左飘右飘,始终没个着落点,脸上挂着一抹红云。
陈娇的眼神有几分玩味,心底被方清芜这副弱气的样子萌得快要融化,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看着我。”
方清芜很听话,潮湿的刘海下一双分外明亮的眼睛。
“以后,咱俩一起睡。”陈娇说,“你有什么习惯可要先说好。我有一点,我睡觉的时候——经常乱摸。”
陈娇嘴角一抹坏笑,看着方清芜脸上的红晕逐渐变深,还火上浇油,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她:“不过,你这个身板,还是我比较吃亏。”
方清芜扯了身旁的抱枕放在腿上,下巴埋了进去,目光飘得更厉害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陈娇笑着,骨子里透着一股子慵懒,就像一只妩媚的妖精,永远那样游刃有余。可是妖精怎么会有那样温柔的眼睛呢?
陈娇嘴里说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方清芜在卧室拿了一本书,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等着陈娇袅袅婷婷地环抱着宽松的睡袍走进来。直到困意蔓延,陈娇潦草地打了个招呼,一身装束整齐地出了家门,融进外面的夜色里。
方清芜合上了书,钻进了被子,床头灯暖融融地亮着,眼眶忽然变得有些湿润。
☆、第九章
九
人只要活着,就要为日子奔忙。陈娇明白这个道理,走在浮华的灯光下,夜晚的风微微吹过来,好似能触摸到空气里的尘埃。
以前的陈娇要任性些,即便放得开,也常因为脾气惹出一些不痛快。现在她没了那么多不情不愿,偶尔赔个笑,只要事情解决了也能打从心底舒一口气,她更卑躬屈膝,却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没什么存钱的能力,把方清芜的学费交全了,就感觉日子有一点凉薄,只想赶快回家。
好在方清芜总是在家里等着她。方清芜做家务的能力不错,她来之后陈娇的家里总是整整齐齐,灶台一下子有了人气。
方清芜最近好像找了个兼职,上完课还得跑过去工作,陈娇原本只有方清芜下课到晚上那段时间能见着她,现在照面的时间更少了,原本可以一起腻在家里的周末也被剥夺,陈娇不满足起来,扑到方清芜身上,环着她的腰撒娇。
方清芜感觉到陈娇的下巴在自己肩膀上蹭,缓缓地笑起来,手犹犹豫豫地落在陈娇肩膀上,摸摸陈娇的头发,又不忍心揉乱。
陈娇不明白方清芜对她是什么想法,是否和她怀着一样的心情,她也懒得弄明白,只是享受现在的日子。
她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得很明白:自己有收入,方清芜跟她在一起,她不用方清芜花钱,也不用她给自己同样的感情。她愿意养着方清芜,方清芜也愿意回报温暖和照顾,这就够了。至于以后的路,方清芜怎么选,那都是以后的事。
陈娇正揪着方清芜不舍得放开,手机忽然响起来了。陈娇一看就皱了皱眉,从沙发上蹭下去。
“我出去一下。”陈娇接完电话回来,就拎起了外套。
方清芜点点头,打开窗户探出手,室外温度不算太冷,于是她审视一遍陈娇的衣服,再次点头。
陈娇双手插在口袋里,今年她第一次手上生了冻疮。到了约定的地点,对面坐着画室的老师。
经过电话里短暂的交谈,陈娇心里憋着一些怒意,一坐下来就态度轻慢:“说吧。”
男人慢悠悠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我上次拍的,想请你看看满意吗?”
陈娇瞟了一眼,可不就是自己赤条条的身体。一股子烦躁涌上来,陈娇皱着眉说:“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男人轻声反问:“你应该想想,你有什么”
陈娇环着胳膊冷笑,在一些男人眼里,她不过就是一副皮相不错的肉体。这些男人即便心里给妓|女打上下贱的标签,可还是趋之若鹜不是吗。
“呵,可别误会了。其实鄙人除了画画,还有一个兴趣就是摄影。给美丽的女性拍一些私房照,混口饭吃。”男人捧着茶,不徐不缓地笑着,“不知道陈小姐有没有兴趣。”
“拍那种照片干嘛,没兴趣。”陈娇看了一眼手机,自己已经出来四十分钟,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