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久久不能安宁下来的心情,似乎仍旧循环在耳边的话语,清晰可辨。
不久之前,白宣搁了杯,目光平直看着窗外闪烁的灯火,陷入长久的往事。
白宣入学早,再加上跳级的缘故,他在伦敦遇见萧闲的时候,不过才十五岁。年少早成的他,比他大了三岁的萧闲,很奇异却又很融洽的成为异国他乡互相支撑的友人。
纵使大伯一家人住在国外,但周围的环境中能找到如此志同道合的友人,很是难得,更何况,萧闲似乎对他有一种难言的亲昵感。
像是亲人。白宣说,话语里尽是苦涩。
萧闲头脑好,大概年龄真的在一定程度上占据优势,在萧闲的提议下,两人尝试共同创立了一个网站,也就是百晓的雏形。起初只是学生之间交流的社交类的网站,却没想到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只是当百晓转型时,白宣早已经离开。
让他离开的人,自然也是萧闲。
白宣是在邀请萧闲去自己家中做客的时候,在看到萧闲的犹豫神色以及大妈猝然青白的脸色时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他有一个哥哥,辗转那么些年,就在他身边。
白宣当时的心情很难阐释,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仔细梳理也颇费时日。但已经明白,引为知交的人,原来竟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
但大妈似乎对萧闲并无任何舐犊情深的举动,那天的赴宴,一向温和的大妈始终是冷漠的神色,最后不过以萧闲的匆匆离开收场。
白宣百般不解,大妈语气平淡的向他说明她之前的一段婚姻。
因为前夫在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出轨,大妈在生下萧闲后,提出离婚。男人颇无赖,离婚可以,条件是,留下萧闲。
多少会觉得男人即使对自己不好,但萧闲毕竟是他自己的亲骨肉,就算是留下,在宽裕的环境中,总比跟着一个单身离异又无所居的女人好。
大妈忍痛舍下了她的大儿子。
后来在一次面试时大妈遇见了大伯,受过一次婚姻之痛的女人大概不会轻易接受又一个开始,但大伯精诚所至,最后娶了大妈,离婚后的第三年春天,白宣出生。
过往无人提及,在白宣眼中,自己的家庭同万千个普通的家庭一样,有相爱的父母,有家人温暖的关怀。只是萧闲的出现,将之打碎。
那时难得的晴空,眼光照进窗里来,窗外花圃里馥郁的花香,似乎不知愁苦。白宣说,我无所谓,只要妈觉得开心就好,萧闲会是我的哥哥,我觉得也不坏。
生平第一次,大妈打了哥哥。清脆的耳光落在脸上,大妈的表情严厉而又扭曲,她说,这一生,都不要让我听见他的名字!
话被打断,一同僵立在门外的,是忘拿外套而重又回来的萧闲。
那时萧闲素来清俊的面上满是让人心疼的茫然,还有极度的失落。
白宣去追,在半道被萧闲猝然转身一拳挥倒。他一双桃花眼同白宣如出一辙,眼底血丝隐现,他说,我告诉你,我靠近你,就是为了报复,为了报复她!如果你痛苦,她也会痛苦,你说,对不对
白宣在后来才明白,什么是萧闲所谓的痛苦。
初恋女友转投萧闲的怀抱,萧闲告知,不过是玩笑而已。
伤心的女孩子试图割腕,却被救起,后来回国后不知所踪。大概也是觉得愧疚的缘故,白宣低沉了很久,却并不是仅仅为着那个女孩。说到底,爱情不过隐隐而动,来不及绽开便匆匆谢幕。
白宣真正的伤痕,是萧闲留的。
后来,白宣离开了百晓,独自回国,不顾大伯的劝阻,留校教课。
白宣把萧闲的改变,归咎于自己。
他说,如果当初我不曾邀请他到家里,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他也会过得快乐。
我摇了摇头,咖啡的热度停留在掌心,覆上白宣微凉的手背。
我说,这不是你的错,说到底,萧闲只是一个长久得不到母爱的孩子。虽然手法拙劣,但他至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引来大妈的关注。
白宣良久不说话,咖啡馆里灯光暗下去几盏,我从他唇边看到恍惚的笑痕。
冰水在掌心里渐渐变得温凉,风起云涌的思潮在良久之后缓缓平复,我从窗外车灯渐渐稀落的街道上收回目光。再看白宣,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发出雾白的光泽,映出一双美好的眼瞳。
萧闲二字,很是清晰。
想起很久之前见到萧闲时荒唐却诡异的猜测,白宣时有的狼狈和萧闲嘴硬心软的逞强,重重过滤,便觉得,他们真的很像。
因为是兄弟,所以伤害,只是故作凶狠的面貌。
〃哥。〃我笑了笑,〃虽然我觉得有你这么一个哥哥就很好,但是某人要是有做个好哥哥的觉悟的话,我们是不是,也要给他一个机会。〃
白宣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目光从手机上抬起,唇边是模糊的笑意。
沉沉的夜色从窗外展翼扑来,在我几乎要睡过去的等待里,我看到他把我手边的水杯挪远了些,然后俯身在我身上搭上他驼色的外衣。
气息温热擦过我的右耳,虽然我并未听清,但也是明白。他说的,是我想要的。
【唔,我觉得,这个结果肯定会有人猜得到,也会有人失望(说的就是你,别躲~~~
第六十一章智齿
白宣未等萧闲出院就匆匆赶回去,自那日一别,我倒是一直不曾再见萧闲,毕竟平日探望的人不管虚情假意,总不会让他委屈。
转瞬迎面接过冬日的风,掌心里迫人的寒意。路旁的树繁叶落尽,只剩树下早起的人,急促或轻缓踏过地上残余的落叶,恍然无声。
临近年关,公司里忙的不可开交,压力陡增,身体状况频出。我冷眼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火锅,捂着腮帮子直叹气。
方清砚将沾足了辣椒的羊肉在我眼前一晃,疑惑看我,〃你不是也吃得了辣,怎么才吃了没几口就搁筷了。〃
我喝了口水,无力哼了声,〃牙疼。〃
听完话他貌似还挺开心,一副审视的目光在我脸上细细扫量,继而一笑,〃知道牙疼的苦了吧,小时候我牙疼,不知谁追在后面幸灾乐祸的。〃
我皱眉看他得意样,牙疼得有些痒。
他犹自得意,〃风水轮流转呢,小墨宝。〃
〃方清砚,是不是我一不开心了你就觉得很神气?〃我问。
〃哪里的话。〃他觉得似乎有些过,立马一副正儿八经比小白杨还要正直的表情,〃我是觉得,你最近糖吃得有些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