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一阵眶啷声响,看样子厨房内有人掉了锅盖。
「小心点!爸,你好歹也算是个厨房老手,怎麽这麽笨手笨脚的?」他一面脱鞋,一面朗声嘲笑,试图活化气氛。
那人匆匆忙忙地捡回锅盖,盖回炉上正慢火熬煮着养生鸡汤的锅子,接着是一片静寂无声。
萧牧理一凛,觉得不对劲,老爸该不会弄伤自己了吧?他随手将公事包丢在客厅沙发上,来到半开放式的蔚房,拉开挡油烟的玻璃门。
一道窈窕的倩影映入眼里,他瞳孔骤缩,没想到会看见那个他极力不去想起的女人。
于澄美,他分居中的妻子,或许就在不久後,便会正式成爲他前妻。
「是……我。」嗓音轻细如猫咪喵呜。
他冷冷瞪她。她穿着一件白色家居洋装,秀发随意地用发带绾在脑後,系着有可爱猫咪图案的围裙,裸着玲珑的玉足踩在冰凉的磁砖地面上,完全一副家庭主妇的打份,只除了脸上不合时宜地戴广副浅色墨镜。
在室内戴什麽墨镜?
萧牧理不屑地撇撇唇,就连在这种时候,于家大小姐仍要坚持展现时尚吗?他承认自己幻想过再见到妻子时会是怎样一番情景,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心情,但没想到竟会是在自家厨房,而他情绪毫无起伏。
没有激动,没有恼怒,没有悲伤或懊悔,只有沈沈的木然。
「你来做什麽?」他连问话的口气都不带任何情绪。
他的反应似乎令她有点慌,阵光迟疑地闪烁,菱唇轻颤,却是不曾吐落只字片语。
他蓦地旋身走回客厅,她愣了愣,急忙跟上,呆呆地站在一边看他脱外套,松领带,然後一甩手,潇洒地将领带丢到沙发上。
「明天到我办公室来,我会把离婚文件准备好。」他说。
她震住,一时愕然无语。
「怎麽?」他转头看她呆滞的表情,嘴角嘲讽一扯。「你不就是来要求正式办离婚的?我知道了,你走吧。」
她一动也不动。
他蹙眉。「还不走?」
她怔忡地望他,许久,许久,才鼓起说话的勇气。
「我不走,我是……我要回来这里住。」
「你说什麽?」他脸色一变。
「我说,我要回到你身边。」
「别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她急切地分辩,翩然来到他面前,仰头直视他。
「我知道自己错了,牧理,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重新来过?之前他又是恳求又是威胁,她坚持要走,如今他死了心,决定过回单身生活,她却说自己反侮了?
他垂下眸,与她四目相凝。「你忘了那天我在停车场对你说的话吗?你下了车,我们之间就玩完。」
她颤了颤。「我知道,可是……」
她还想说什麽,他忽地目光一凛,擡手抓住她墨镜镜架。
她吓了一跳,来不及躲,墨镜便被他摘下,而他看清她眼周附近竟有一道伤,由右眼角划向鬓边,虽然只是浅浅淡淡的一道,但仍令他心口瞬间缩紧。
「这是怎麽回事?谁弄伤你的?」
她慌忙後退,直觉擡起右手遮挡住伤疤。
「到底是谁弄的」他提高声调,近乎咆哮。「是郑元祈吗?」
「不是的!」她急急摇头。「你别误会,没有人弄伤我,是我自己……撞到的。」
撞到?萧牧理冷笑。以爲他这麽多年的刑事律师是当假的吗?那道伤怎麽看也不像是撞伤,而是诸如拆信刀或发簪之类的尖锐物体划伤的。
他凝定她,一字一句由齿间磨落。「跟我说实话。」
她垂敛眸,长长的眼睫犹如两扇浓密的羽毛。
「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他瞪视她,说不清胸臆漫开的是什麽样的滋味。
「到现在你还是不肯对我说真心话。」
她闻言,纤细的身子晃了晃,容色苍白,却终究难以言语。
「随便你吧!」他忽然感到疲倦。「你爲什麽受伤、受什麽伤,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听出这话里的决绝,于澄美顿时心惊胆颤,忍不住上前一步。「牧理……」
他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举手打断她。「说吧!你怎麽会突然想回到我身边?别告诉找你恢复记忆了。」
她一窒,半晌,苦笑地牵牵唇。「我是……想起来了。」
「你说什麽?」他骇然。
「我想起当年爲什麽自己要离家出走了。」她幽幽低语。「我知道了元祈哥和周敦才的事,跟爸爸说了,他却反而骂了我一顿。」
「就这样?」
她这麽乖巧温顺的女儿,会因爲跟爸爸吵架就闹失踪?
「还有……一些其他的事。」
他看出她困窘地不想多说,冷然一哂。还是一样,她终究不愿将内心深处的私密摊给他看。
「关於我的事,你也想起来了吗?」
「只想起……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