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顺向榻上看了看,榻上的人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杨延顺又一躬到底,才退出房门。
潘美带领杨延顺走到东跨院的练武房,以前杨延顺便是在这习武的。今天一推开房门,只见屋内正中央一张案台,案台上摆放着一双靴子,一副盔甲,一个束发冠。
“八郎,这是你大师傅当年征战时披挂的战甲,现在就交给你了。他日你在战场上,见此战甲也能多想想你大师父的教诲。”潘美继续说道,“你二师父我的战甲送给呼延佩显了,希望他不会用到。”
“二师父如何识得呼延佩显?”杨延顺疑惑地问。
潘美:“那娃娃在府门前跪求我进宫救你,我招他入府,谈了好久才入宫的。”
“什么?是佩显找您来的?”杨延顺惊道。
“哼,曹彬教出来的徒弟都和他一个德行,有心无胆....你休负了呼延佩显对你的一片心意,否则我饶不了你。”潘美转身离去,又停住脚步道:“八郎,你我师徒一场,今日一别不知他日还能否相见,不如你将战甲穿上,让为师看看可好?”
“嗯...徒儿遵命。”杨延顺将案台上的战甲拿起穿在身上,周身上下打理利索后,走到潘美面前。
潘美抬眼观瞧,心中不禁一颤。眼前的杨延顺头戴束发乌金冠,体挂天河寒江甲,肩披驼龙阴风袍,足踏虎头佛母靴。杨延顺本就长得颇为硬气,加之甲胄在身,更是威风八面,英姿非凡。潘美口中不禁念道:“又是个伤人之情,痛人之心的主啊......”。
“师父,你说什么?”杨延顺并未听清。
“八郎,你靠近一些。”潘美将手搭在杨延顺肩上,向内一拉,薄唇靠在杨延顺耳边,轻声道:“切记,不要爱上战场上遇见的人。”
杨延顺虎躯一震,恍惚间潘美已转身离去。“不要爱上战场上遇见的人。”杨延顺重复念道,心中混作一团。
离开王府时,有家丁传话说:不要和外人提及你师父的名姓。杨延顺听了之后一阵黯然。
再回到杨府时,杨继业已带着七位兄长离家奔雄州去了。杨延顺也不做耽搁,辞别了佘太君以及众位女眷便打马出了汴梁城北门。此时日薄西山鸟归山林,城外行人渐少,杨延顺回望汴梁一眼,拨转马头,北上雄州。殊不知这一去,此生便再难回东京汴梁。
汴梁城铁鞭王府内,呼延佩显正在哭闹。老王爷呼延赞则是满眼的无奈:“儿呀,你说你去雄州干嘛呀?老令公一家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现在谪贬雄州,你就别再去给人家添乱了。”
“我要去找八哥!”呼延佩显叫闹着。
“杨八郎已经和我说了,让我代他向你告别。人家也没欠你什么,你怎么老缠着他不放呢?”呼延赞问。
呼延佩显握着胸前挂着的白鱼玉坠,呢喃道:“我欠他的。”
呼延赞:“儿呀,爹爹过几天就要随军出征了,你在家好好呆着,听你娘的话哈,等爹回来呢,就上奏皇上,请他把杨家召回来,好不好?”
呼延佩显根本一句话都未听进去,只是兀自握着玉坠回房了。老王爷以为他想通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杨延顺星夜赶路,终在两个时辰后赶上了杨继业等人。爷俩见面后浅谈了几句,便又催马前行。杨家父子几人皆是当世的猛将,座下战马亦是惊世的名驹,不消时日便到了雄州城。雄州原来的知州叫夏伯成,夏伯成这人十分的和气,将杨继业一家接进知州府,自己搬出去住。又和老令公说缺什么少什么,说一声,没事也不用到衙门去,一切由我照料。”令公很感激,爷们九人便在知州府中住了下来。
这期间,百姓传闻边关捷报频频:有当今皇上御驾亲征,八贤王陪王伴驾,四大王爷做先锋开道。潘元帅三十万大军收复大片失地,已经打到幽州城下了。
百姓是兴高采烈,杨继业却不然。潘章打了胜仗,自己心中多少有些酸溜溜的,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担忧:北国兴兵四十万来犯中原,必定是兵精粮足蓄谋已久。韩昌韩延寿更是饱读兵书,勇冠三军的年轻统帅,怎么如此不禁打呢?如今皇上也在前敌,但愿潘章有真本事,别中了韩昌的诡计,否则皇上便会陷在危难当中啊!
☆、雄州搬兵
八郎杨延顺自从来了雄州,不是每天与兄长们喝酒练武,便是独自一人到街上看热闹。雄州城并不算大,但地处边陲,边关的百姓们都在此集会交易,甚至经常有北国的客商来此采购商品。
这一天杨延顺正在街上闲逛,忽然听见身后人声喧闹,回身一看,只见一个白衣人骑着一匹白马飞奔入城。街上的行人都被冲撞散开,叫苦不迭。
杨延顺心想,这是何人?如此的不顾百姓安危,简直是目无王法!思虑之间白马已到近前,速度未减。好小子,这是打算从自己身上踏过去啊!
杨延顺脚下一转,身子一侧,白马正从身边擦过。紧接着手抓马鞍,双足踏地,飞身上马,正坐在马屁股上。马上那白衣人一惊,不由得紧握缰绳,白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小子!你是何人?胆敢在城中纵马飞奔!”杨延顺质问道。
白衣人一听杨延顺的声音便是浑身一震,紧接着双肩耸动,倚在杨延顺怀里哭了起来。
杨延顺给吓了一跳,慌乱间低头一看,不禁惊呼:“佩显!”
杨延顺见是呼延佩显,心中百感交集。两人打马出城,来到城外一处高坡。正值初夏,坡上碧草青青。杨延顺先跳下马,又将早已哭成泪人的呼延佩显抱下马来。两人坐在坡上,杨延顺定眼观瞧,只见眼前人满脸的风尘,软眉紧蹙,鼻若桃红,一双泪眼肿的跟杏仁一般。
杨延顺满心欢喜,道:“佩显,你怎么来了?”
“你走时连我的面都未来得及见,我能不惦记你吗?”呼延佩显反问道。
“皇命难违,我不敢耽搁啊。”杨延顺答道。
呼延佩显抽泣道:“我长这么大...都没和你分开过。你倒好...一走便是这么远!我...能不来找你吗?”
“呃...”,杨延顺用手轻轻擦拭呼延佩显眼角的泪滴,小心问道:“佩显,你来这儿,家里人知道吗?”
呼延佩显:“不知道。我爹到前线打仗去了。我是偷了郑昭明的马逃出来的。”
“啊!”,杨延顺看了看身后的白马,果然是匹宝马,一身白练似雪。郑昭明曾说过这匹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