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城,八宝金銮殿,一封战表送到了宋真宗赵休元的龙书案前,赵休元手拿战表颤颤巍巍,堪堪读罢,冷汗浸湿龙袍,瘫坐在龙椅之上。
满朝文武百官不知发生了什么,私底下议论纷纷,皇上却是一声不吭,只是呆呆地坐着。有当朝的八王千岁赵德芳怀抱着瓦面金锏走出队列,站立在朝堂之上,大声问道:“圣上,不知发生了何事?还要当面讲来,好教我们做臣子的为您分忧啊?”
赵德芳贵为八王千岁,是当今圣上的堂兄,皇亲国戚,相当于四个双王呼延佩显,有他率先发话,其余臣子们也急忙附和,请求赵休元昭告当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臣子们不问还好,一问此话,赵休元当即恼羞成怒,把手上战表摔在殿前,“天要亡我大宋啊!天要亡我赵休元!啊呀呀,叫朕如何去地下面见两位先皇?”
赵德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上前一步,弯下腰把那封战表捡起来看。他不看还好,看罢之后,八王爷就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向后一倒,亏得身后有郑昭明和呼延佩显,二人扶住八王,“王家千岁,怎么啦?”
赵德芳将手中战表交给郑昭明,郑昭明接过来一看,吓得面如土色,紧接着跪倒在地,“吾皇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呼延佩显不明就里,拿过战表仔细来看,也呆立当场,随后推金山倒玉柱,跪在殿前不敢发一言。朝中大臣们一见三个王爷如此失态,就知道是发生了大事,也急急忙忙跪倒一大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满目狐疑。
赵休元一声冷笑,点指呼延佩显,道:“朕的双王,给大家读一读那封战表写的是什么!”
呼延佩显不敢不从,缓缓站起身来,面朝着文武百官,轻声读道:“敬启者,大宋皇帝听言,宋辽两国,宿怨积深,国恨家仇,千秋百代。今辽之于越,提虎狼之师,三十万众,南下攻宋。燕云十六州,已属辽土,潼关、太原,亦破月余。休哥亲任元帅,杨家八郎,恭为副帅,领靠旗军八百,挟雷霆之怒、撼地之威,势要为我大辽开疆拓土。今辽之三军,陈兵高粱河,本欲即可起兵围城汴京,念及大国威严,故此修书一封、战表一册,送至当面。明日天亮,吾亲临战场,定与大宋皇帝一较高下!大宋国门已破,兵临城下,若赵家皇帝举国降我,亦可免生灵涂炭,休哥定以国礼待之。大辽于越,耶律休哥著笔。”
呼延佩显读罢,再次跪倒,满朝文武这下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大难临头,兵临城下,只要城外的耶律休哥一声令下,汴京城转眼就要沦陷。赵休元端坐龙椅,一抬手,“都起来吧,说说,是战是降?”
“圣上,当然不能降啦,您若是降了,咱大宋就亡啦!”赵德芳老泪纵流,急得直跺脚。
赵休元:“皇兄,朕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今,咱们打得过人家吗?耶律休哥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若不是战表送到了朕的面前,朕都不知道人家打过来了,朕都不知道潼关、太原丢了!朕养的是一群什么样的废物,打不过辽军,连送信的都没有吗!”
此话一出,满朝的武将面色通红,丢城失地,这是武将的耻辱啊,更何况人家都打到了家门口。武将们无人敢发一言,倒是有两员年轻的将军心有不忿,这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眼的怒火。最后两人一拉手,走出武将队列,站在殿前,向上拱手抱拳,“吾皇息怒,儿臣愿提汴京王师,列阵城外,与那耶律休哥决一生死,定要保我大宋基业稳如泰山,愿吾皇授我元帅之职,儿臣为大宋披肝沥胆,不取耶律休哥人头,誓死不回城!”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振奋人心,赵休元心中畅快了不少,低头看看,殿前两个人身披甲胄,两个将军年轻漂亮,长得俊美无双。站在前面的这位,也就是刚刚说话的,正是天波杨府的顶梁柱,已故的杨六郎之子,自己的御儿干殿下,少帅杨宗保!在他身后站着的银袍小将,乃是大宋银枪将任炳任堂惠的儿子,任金童!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真是可惜了,任金童是个男孩子,要不然杨、任两家定能亲上加亲,结为秦晋之好。
再说赵休元,此时此刻看着两个年轻的小将军,别提心里多畅快了,哎...若是我朝中的大将各个都像他们俩这样,该有多好啊。不过,赵休元转念又是一想,杨宗保虽然勇气可嘉,但毕竟年轻气盛,经验不足,此间是战是降,我得好好地考虑考虑,事关大宋的江山,我可不能大意了。
赵休元点头思虑,这期间有一员大将也站出来,高声道:“圣上,老将有事启奏。”
赵休元闻言一抬头,这员大将站在殿前,不是别人,正是银枪将任炳任堂惠,杨六郎的得力助手,当年和杨六郎合力打退韩昌韩延寿,在军中很有威望。赵休元点点头,“老将军有话请说,朕听着就是了。”
任堂惠一拱手,“圣上,老将认为,此时咱们不能战!”
“哦?那你觉得咱们该降吗?”“当然不能,圣上,老将认为,咱们该逃!”
此话一出,赵休元把眼一眯,还没说话,就有杨宗保反驳道:“叔父,你此言差矣,人家都打到了家门口,咱们怎么还能逃?这哪是军中大将该说的话,我们定要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任堂惠叹息一声,道:“宗保,咱们战死了无所谓,可圣上呢?都战死了谁来保护圣驾?况且,人家打到家门口,这已成事实,我们别无他法,只得先退一步,召集好军队,再和辽人交锋!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有胜算,否则,只怕怎么打都是输。”说完任堂惠摇了摇头,回到队列,不再言语。
赵休元听完这番话,也心有犹豫,思量片刻,开口道:“高王兄,你有何见解?咱们是战还是逃?”
东平王高君保一听,急忙答道:“圣上,老将认为,可战,可逃。若战,咱们朝中尚有勇将可用,京城也还有十万王师,虽然来不及从各地调兵,但和耶律休哥一战还是可以的。不过,打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怕是汴京必失。若逃,咱们即可动身,十万王军分为两队,一队阻击辽军,一队护着圣上和百官南逃,沿路之上,咱们还可以调兵,聚集大军,等到时间恰当,再反扑辽军,夺回失地。”
赵休元听罢,又问其余几位王爷,八王赵德芳是文官,不懂战事,他回答只要不降,是战是逃都可以。汝南王郑昭明则主战,双王呼延佩显也主战。除了他们几个王爷之外,铁鞭王呼延赞因为年事已高,不能来上朝,在朝的四个王爷,两个主战,两个可战可逃,加上以杨宗保为首的少壮派将军主战,满朝上下只剩任堂惠一人主张南逃。不过他身微言轻,势单力孤,难以左右皇上的想法,最后赵休元龙口一张:“战!为守我祖宗基业,护我河山,也为汉人争一口气,朕誓死与耶律休哥一较高下!他既然兵临城下,朕就御驾亲征,与我大宋军民共同抵抗强敌!”
赵休元一说要御驾亲征,满朝文武士气大盛,唯有任堂惠无奈摇头,眼中噙泪,独自叹息。一旁的高君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咱们武将只有听君命的份,圣上要亲征,你放心得下吗?来吧,随我出列,你我兄弟挂帅,总不能让宗保小小年纪挂帅吧?他不懂事,但咱们做叔父的得护着他,否则哪对得起你的六哥、我的六弟杨延昭啊!”
说完,高君保拉着任堂惠出列跪倒在殿前,“圣上,我们两个老将愿挂帅,统领三军,与耶律休哥决一死战!报家国,护朝纲!请圣上应允。”说着,两个老将以头碰地,叩头不起。
赵休元一看,心中感动,想当初平涪王之乱,满朝的文武,无人敢接旨,正是自己的这位表兄扛起了大梁,南下平叛。如今又亲自请命,如何不让人动容。况且,此时朝中还真没有谁更适合挂帅了,杨宗保毕竟年少,难当大任。想罢,赵休元绕过龙书案,亲自扶起高君保和任堂惠,“两位快快请起,朕准奏!”
随后,赵休元颁下圣旨,着东平王高君保挂帅,统领三军,银枪将任堂惠为副帅,杨宗保为左路先锋官,汝南王郑昭明为右路先锋官,双王呼延佩显和八王赵德芳陪王伴驾,皇上御驾亲征!随后,调动京城王师,准备开战。任堂惠再次启奏:“圣上,老将以为,既然准备开战,就不必等到明日,咱们今夜就出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赵休元沉吟片刻,“这个...老将军,此举怕有不妥吧,耶律休哥送来战表,约好的明日开战,若是咱们今夜出兵偷袭,岂不是落下笑柄?况且大国威严,要顾及咱们的礼义廉耻啊!”
任堂惠都要急哭了,“圣上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兵临城下,恨不得将你我君臣灭此朝食,咱们还跟他讲什么大国威严,礼仪廉耻?这脸面早都丢尽了,不差这一次了。如果明日战败,别说丢脸了,江山都丢了!圣上,孰轻孰重,还望三思啊!”
这话一说完,赵休元面色铁青,龙颜不悦,心说任堂惠你怎么倚老卖老呢,还没开打呢你就说什么战败丢江山的,真是气死朕了。高君保在旁一看,生怕皇上一生气再把任堂惠砍了祭旗,急忙应和道:“圣上,任老将军说的没错,兵者,诡道也!他们大辽不仁,起兵挑起祸端,把战火烧到了东京汴梁,咱们自然也不必和他讲什么义!”
赵休元一听也有道理,又问杨宗保道:“宗保,你觉得此举可行吗?”
杨宗保看出皇上生气了,如果不替任堂惠说话,自己这个任大叔难保不受处置,故而急忙答道:“可行!叔父说得没错,咱们应该趁着夜色出兵,奇袭辽军,此乃良策妙计也!”
赵休元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道:“既然如此,诸位将军就照办吧,咱们夜袭辽军,把他们打回老家去!”
话音一落,众将领命,百官退朝,调动兵马,准备开战。另一头,高粱河边,耶律休哥背北朝南,端坐在中军帅帐,鹰眼一眯,品着热茶。帅帐之中战将如云,盔明甲亮,尽皆不动,等着大于越发号施令。等到耶律休哥喝完了一盏茶,这才缓缓开口,似是忧虑一般,问道:“诸位,你们说...那大宋皇帝,他会不会今夜偷袭咱们呀?”
此话一出,满帐的武将爆发出一阵大笑,犹如海浪奔腾,久久难以平息。杨延顺在一旁瞥了耶律休哥一眼,心道:你明明是怕那赵家郎不敢来......
☆、高粱河之战
傍晚时分,汴京城三门大开,西门出来两万宋兵,两员将官走在头前,这头一位正是左路先锋官杨宗保!杨宗保长得俊美,粉面银牙菱角口,美目狭长高鼻梁,头戴素缨盔,身披银叶甲,手中拿着亮银梅花枪,座下一匹白马,马的脑门上有一撮红毛,名叫千里银河一点红!在杨宗保身旁,跟着一员小将,这小将长得不次于杨宗保,只不过眼角眉梢带着杀气,头戴马鸣盔,身穿七翎甲,掌中拿着亮银的莲花枪,座下骑着一匹骏马。这匹马长得和杨宗保的宝马十分相似,也是一身白练的皮毛,只不过在马的脑门上有一撮黄毛,所以名叫千里银河一盏灯!
两个人纵马飞奔,身后的宋兵宋将紧紧跟随,往高粱河的上游而去,准备从左翼包抄辽军营盘。另一头,汴京城东门,出来一员将领,顶盔掼甲,烈马钢枪,身后两万宋兵宋将,正是汝南王亲自领兵,官拜右路先锋官,奔高粱河下游而去,要从右翼包抄辽军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