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红五连来的几个人都是跑在前面的,尤其是张啸天,第一名由黑脸中尉占着,他不敢说能胜过,但第二名他是有把握的。这样一来,额外地增加了负担,几个人便逐渐地落后了。
李锐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喘气也越来越重了。他有一种预感,自己怕是跑不到终点了,但他是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他偏不信自己就真的跑不到终点。他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自己:坚持,坚持,不抛弃,不放弃,爬也要爬到终点。他看看身边的战友,这些自己曾经带过的兵,又不想连累了大家。
他拼命挤出一些力气,说:“你们不要管我了,快往前跑。”
没人理他。
看着那些远远落在后面的人一个个超过了他们,李锐的心越来越焦急。他大声喊道:“听到没有,叫你们不要管我了,自己往前跑。”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就为了那一口饭菜,你让我抛弃战友?”张啸天吼叫道。
“你们拖不动我的,我肯定是最后一名了,不能耽误了你们。”
“不行,就是背也要把你背到终点,我们都是红五连的人,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绝不让你掉队。”
“没错,我们绝不让你掉队。”拉吉也吼了起来。
“你们还当我是班长吗,当我是班长就听我的,把我的东西放下,赶快往前冲。”
张啸天说:“我们是战友,我们更是一个集体。”
李锐被他们拖着又走了一段,后面除了老黑的吉普车,已经看不到人了。他哀求道:“听我一句劝,你们赶快往前冲,我不会怪你们,我会感激你们,红五连的人,不能比赛还没开始就全军覆没了。”
吴皓一直没说话,他放下李锐的迷彩小包,说:“班长,你说得对,咱红五连的人,不能比赛还没开始就全军覆没了,我会在终点等着你们。”说完他就迈开步子往前冲去。
张啸天和拉吉瞪大了双眼,看着逐渐远去的吴皓,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李锐笑了,他望着吴皓的背影:“吴皓,班长谢谢你啦,我替红五连的人谢谢你啦。”
后面老黑的声音又响起:“前面几个草包――你们就不能快点――不行了吗――不行就申请退出――我会将你们送回部队――听到了吗――草包――快点――笨蛋”
张啸天终于忍不住了,他停了下来,从背包一侧取下一双胶鞋,用力向老黑的吉普车砸过去。
老黑记住了这个兵。
他们三人是最后一批到达基地的。老黑果然说话算话,只备了四十份饭菜。
基地坐落在一个背山朝海的山凹里,放眼望去,见不到一户人家,周围是绿荫葱葱的大树林。唯一一条公路通向外面。
晚上熄灯了,拉吉摸到李锐的床前,问:“班长,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
“要不要我去帮你要点药来?”
“这鬼地方,饭都没得吃,哪里会有药。”
“那我帮你按摩按摩吧。”
“你不累吗?”
“我能坚持。”
寝室里迅速安静下来,能清晰听到海波拍打海岸的声音,还有不远处的农田里传来的蛙叫。
“班长。”拉吉说。
“嗯!”
“你饿吗?”
“不要去想,越想饿得越厉害,明早就有得吃了。”
“嗯!”
“班长,你听。”拉吉又说。
“什么?”
“青蛙叫。”
“嗯!”
“你生吃过青蛙吗?”
“没有。”
“我吃过,小时候我被扔在垃圾堆旁边,没人管我,又不懂事,实在太饿了,我就抓青蛙生吃,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后来才被爷爷领回了孤儿院。”
“行了,拉吉,别说了,以后你都不用再生吃青蛙了。”
“可我现在倒是有些回味那种感觉了。”拉吉闭上了双眼:“要是能再吃上一口该多好呀。”
这时,一个黑影从外面窜了进来。
“谁?”拉吉警惕地问。
“嘘,是我。”张啸天的声音。
“你跑到那去啦?”
“我去找点吃的?”
“找到了吗?”
“看,”张啸天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来,里面盛着满满的大白面馒头。
“班长,有东西吃了。”拉吉欣喜地说。
“这东西哪来的?”李锐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躺到床上,肚子老饿了,怎么也睡不着,我就琢磨着,这么大个基地,不可能一点吃的也没有。于是,我一不小心就摸进了他们厨房,就看到了好多这样的白面馒头,我就顺了几个过来。”
“你去偷吃的?”
“咱这不也是饿得没办法吗。”
“不行,这馒头不能吃,你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班长,不就几个馒头吗?明天,这天杀的老黑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咱们。”
“男子汉大丈夫,饿死不吃偷来之食,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拉吉,你吃。”他将一个馒头递给拉吉。
拉吉摇了摇头。
“好,你们都不吃,都是男子汉,我是王八蛋,我吃。”张啸天狠狠地咬了一口,嚼了起来,嚼得细碎了,却总也咽不下去,仿佛含在嘴里的是苦水,他便将细碎的面粉糊糊吐了出来,又将余下的馒头送回了炊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