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秋枫-(2)

我的身体不断坠落，在无尽的黑洞。我惊恐地想要大叫，张嘴，却只能无声嘶吼。重重摔落在地面上，却感觉不到任何袭来的疼痛感。

我环顾四週，慌恐、惊惶、无助……，一切情绪涌上心头，欲哭，然而无泪——这时的我，与木头人毫无差别。

这副空洞的躯壳里没有灵魂，只靠满满的愧疚、自责和罪恶填充，勉强撑起那沉重不堪的眼皮，去迎上令人绝望的黑。

放眼望去，无止尽的汪洋印入眼帘，身后，是一间纯白色、墙壁剥落、被荆棘包围的医院。

渲上一片片鲜红的病床霎时出现在我面前，床上躺着的，是一名女人。

双眼紧阖着，皮肤毫无血色，她美丽的面容跟小巧的五官对我而言，是既陌生又熟悉。

我转过身面向大海，不断打颤的双脚最后承受不住，直接瘫坐在地。突然间，身后的景物消失的无影无蹤，医院、病床、还有那女人，全都不见了。

海风不留情地吹打在我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如刀割般刺痛着，我的心，布满了无形的割痕，在淌血。

眨眼，这次闯入视线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岁月在面容上留下痕迹，不再茂密的头髮中依稀可见斑斑灰白，是从什幺时候开始，光阴流逝捎走了他的青春？是从什幺时候开始，时光流转为他带来无数条皱纹？

我不知道，整天活在自我世界的我，不知道。

「爸……」我哽咽着，勉强从喉间发出一阵呼喊，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惯有的笑纹出现在脸上，爸走向前，步伐停在距离我二十公分的地方。

他大而温暖的手掌覆上我头顶，始终不发一语，只是微笑。

这一刻，眼看泪水就要溃堤，我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

要忍住，我在心中覆诵着千百遍。

望着他的平静，我只想看清爸的脸，但他却收回手，猛然旋过身，直走，这次，他停在悬崖边。

「爸！爸！回来……，不要走……」我竭尽全力的嘶吼，只盼爸回头，再次慈爱的对我微笑，然而期待换来的，却是落空的希望。

他张开双臂，往前，再往前，纵身落下崖壁。

眼前逐渐朦胧，泪水遏止不住的流下。

「晨晞，别哭了。」布满泪痕的脸不再对着地面，我孤身撞进那对再熟悉不过的墨绿色深眸。

「彦，真的是你…」声音随四肢不断颤抖，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浸湿上衣。

男孩俯下身，温柔覆上我的唇，我贪婪躲进他厚实的胸膛，回吻着。

如果能就这样赖着他，我愿意抛下一切，跟随他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甚至是天涯海角都好。我知道自己很傻，但就算傻，我也宁可当个幸福的傻子。

「彦，爸不会回来了，对不对？」平复了泫然欲泣的情绪，我望着他，记忆深处中，那份温柔依旧不变的他。

微笑。我的提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彦站起身，半挣扎的脱离我的拥抱，他面向那片深不见底的海，此时此刻的浪正猛力拍打着沿岸，浪花激起，殊不知洒落在地的水花如碎玻璃般，刺痛我心上的肉。

我伸手想拉住他，但扑了个空。

「彦？」闻言，他仍保持沉默。我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却看见身体逐渐呈透明色的他。

不、不、不！

「不要！为、为什幺连你也要抛下我？彦，至少带我走，好吗？」我摀住双眼，泪水再次湿润了眼眶。

爸、妈、彦，对不起……

已知的结局，道歉，也于事无补。

我倒吸一口气，是梦，只是场梦。

翻过身，却碰触到枕上的湿漉。

忘记这是第几个入睡后，含着眼泪惊醒的初晨，也忘了是从什幺时候开始，我就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卸下面具，展现出这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