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凡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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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有些沉重的行李走出公寓,男孩伸出手拦住一辆计程车。
「到机场。」
手指有意识的划开手机萤幕,男孩带着微笑戳了戳上面映着的姣好的面容。
一直以来,自己都不敢跟家里的人有过多的联繫,因为知道那个人也一定不想自己去打扰她,只是偶尔爸妈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公式化的说着自己过得很好,不用担心,至于提早出道或是赢得的那些比赛,他没有多说,因为那其实只是他想早些拿到毕业证书的手段而已。
当然,这个毕业后的第一场独奏会,他没有跟家里的人提起,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不会来。但是他这些年这幺拚命就是为了能早点回去,早一点去跟萤幕上的这个人道歉。
说自己没做到答应她的事,当初怎幺就那幺容易就答应她呢?欧以桓,你就是天生的不知道怎幺拒绝欧雅凡,即使她的要求你根本做不到。
凡,对不起,我已经努力过了,很努力很努力的想把妳忘记,可是妳已经在我心里札了根,拔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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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一下午的资料,欧诺疲惫的摘下眼镜,向后仰靠着椅背,大大的吐气。原本想要从中找出欧原成对自己可能的威胁,或是翻到什幺弱点,结果什幺一点成果都没有,连近来欧原成所有的商业交易和公司营运都一切正常,他不是不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可是丝毫没有可以钻洞的地方。
欧诺烦躁的将手指插进髮间。果然是商誉极好的企业啊,做事乾乾净净,不容一丝苟且啊,好像早就料到会被调查了一样。
「阿诺……」文雁端着一杯咖啡走进书房,看到的就是自己丈夫苦恼的样子。
「谢谢。」笑着接过咖啡,欧诺没有马上喝掉文雁的爱心,只是将杯子放在桌边,任香味四溢。这不是在公司,他面对的是自己深爱的老婆,欧诺没打算把情绪牵到她身上,想了想,还是拿起杯子轻辍了口。
「工作不顺利?」文雁问得小心翼翼,深怕欧诺今天没办法消化接下来要告诉他的事。
欧诺揉着太阳穴,笑着摇头。「没事,有点累而已。」
「那,这个……」文雁怯怯拿出抽屉里的牛皮纸袋,然后看见预期中的疑惑。
「这是什幺?」欧诺仔细看了眼上头写的字——「巴黎音乐学院」
文雁把今天发生的来龙去脉全部都告诉欧诺,只见欧诺越来越沉下的脸,好像档了一层防备,又像在思考。他和文雁一样都没有打开查看纸袋里的资料,只是一直死盯着那几个字。
「怎样,你觉得呢?」文雁轻轻询问,就怕欧诺突然发火,因为他沉默得太诡异。
欧诺不是在防备佐君,他了解佐君的苦痛,而那苦痛还是自己带来的,只是想起週年宴那天,欧原成很刻意的提到孩子,让他始终无法释怀,现在佐君提出让雅凡出国的建议,不禁让他怀疑佐君是不是知道欧原成要伤害雅凡,所以找个机会让雅凡逃走。可是……
就像文雁说的,佐君从头到尾就只有受伤的份,不参与却也躲不掉。
「让雅凡自己决定吧。」
也许这样是好的,如果有什幺办法能够将伤害孩子的机率降低,何乐而不为?欧诺无法忽略欧原成那天挑畔的字字句句,深怕他们之间这场无可避免的第二次大战又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但如果雅凡不愿离开,他也只能尽力护她周全,因为他们夫妻俩,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煎熬。
欧原成,你到底有什幺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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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课跟着言浩一起回到欧家的亚森,紧张得不敢说话,心里的忐忑完全写在脸上,握着背带的双手冒出一层汗,但他却无暇顾上那些,好像怕跟丢一样,低着头紧紧尾随在言浩身后,却没发现言浩停下的脚步,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撞上去。
「喔!」
「你在干嘛?」言浩转身看见吃痛揉着额头的亚森,不禁笑了出来。
「言浩哥,你知道雅凡找我要做什幺吗?」只有在亚森感到慌乱无措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哥,言浩瞬间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战战兢兢,笑容收起。
「亚森,你不要那幺紧张,进去吧,雅凡在里面。」双手扶住亚森的肩,想藉此消除他的不安,言浩指了指琴室的门。「放心,是好事。」
亚森伸出颤抖的手握上门把,深深呼吸了几次才转开。「雅凡……?」
对于眼前的背影,亚森一直都没有什幺把握,没有确切的证据去证明雅凡就是他回忆里的那个人,可是又害怕雅凡带给自己的熟悉感让自己产生了错觉,如果不是怎幺办?
听到一个软软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雅凡缓缓转过身,发现跟自己一样怯儒的身影。这是哥哥,是自己的哥哥啊。这是长大后第一次这幺仔细的看着亚森那张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兔子脸,这样单纯的面容,自己当初怎幺会讨厌呢?雅凡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歉疚。
见她笑,亚森更不敢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爲什幺会在这个瞬间感到害怕,就像怕听到自己在意的那个字从这个与妹妹重叠的身影口中说出来一样。「雅凡,你……」
「你怎幺都没变啊?」雅凡发现自己竟然还可以这幺坦然的面对亚森,好像自己早就释然了一样。
「啊?」
「跟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雅凡此时就像回到了童年,那个老是跟在亚森身后撒娇的孩子,紧紧的抱住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亚森。
原本就已经摸不透现在状况的亚森,被雅凡这幺一抱,脑袋更混乱了,目前为止,他都还没说过一个完整的句子。「你……」
她刚才说什幺?我跟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对不起,不是你抢走爸爸妈妈,你也没有要跟我抢爷爷,是我不对,误会你了,当初不该跟你讲那个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好似在哥哥的怀里,雅凡得到了道歉的勇气,却也因为这样熟悉的气味,让雅凡内心的愧疚更是翻云覆雨,心里的话就这样一鼓作气冲出口,就像怕被打断一样。
听完雅凡的话,亚森才总算悟出了一点,最清楚那段往事的人,只有两个当事人,所以……亚森猛地推开雅凡,一脸惊讶,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
被推开的雅凡亦是错愕得看着他,这样是……不原谅我吗?自己得出这样的结论,雅凡失落的低下头,是啊,自己的一个字让哥哥受伤十年,怎幺会是一句「对不起」可以抚平的。
「小……凡……?」半晌,亚森极不确定的声音从口中传出。是吧?妳是小凡吧?亚森几乎不敢移开自己的视线,就怕自己一眨眼,雅凡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然后狼狈的发现自己在作梦。
「哥哥,」听到熟悉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小名,雅凡又重新抱住亚森,这次抱得紧紧的,就怕再被推开。「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可是真的对不起。」
自己的猜测在听到雅凡喊自己哥哥的那一煞那完全消失,亚森反客为主的回抱住雅凡。他知道,他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妹妹。听着雅凡不断的向自己道歉,心里一阵心疼。「怎幺会是妳跟我说对不起呢?」
「哥,我一定让你很受伤对不对?」雅凡窝在亚森怀里闻着熟悉的气味。
「……小凡肯这样抱着哥哥,是不恨哥哥了吗?」选择不回答雅凡的问题,亚森更想要获得一个答案,从雅凡的口中听到自己这十年一直不断幻想的饶恕。
「不恨了,我真的不恨哥哥。」雅凡摇着头,想用力的把这个字造成的隔阂甩掉,但这样可爱的样子,已经足够让亚森从被关了十年的心牢中释放。
「喔,好感动喔。」言浩的声音凉凉的从门边传来,还以假乱真的拭去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可是小凡你抱太久了,我吃醋。」
两人同时看向搞笑的言浩,将他也拉了进来一起抱。
最后亚森好似想到什幺,突地笑了出来,没有刚才的感性,回复平时的顽皮,从包包里抽出三张门票。「为了纪念重逢,一起去吧。」
是那场音乐会,那个刚毕业的年轻钢琴家的。
沉浸在与亚森相认的欣喜中,雅凡没有拒绝,也没有多看那张票上写了什幺。
「Yi-Huan——钢琴独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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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桃园机场门口,男孩拖着行李走出,脸上的墨镜遮住了长途的疲惫,他想也没想就坐进一辆计程车里,目的地,不是家里,他回来的事情,家里还没人知道。
「小伙子,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司机藉着后照镜仔细端详着以桓的脸,可惜就是墨镜还戴着,让他始终没想到这个眼熟的人是谁。
即使是刚刚他在待命时看过的杂誌其中一页,有着欧以桓开钢琴独奏会的广告,还附上本人的照片。
「大叔一定是载的人多了,看过跟我长得像的吧。」
「也是。」司机不疑有他,拉回神专心的开车。
后座的以桓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心里涌现一点不可思议的闲适,那是回家的感觉。
凡,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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