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怪物(16)

「证人，妳的姓名和身分证。」

「金绾岑，MXXXXXXXXX。」

「妳目前的职务是？」

「天光製片的编剧。」

「妳当初是怎幺取得这个职务？」

法院里只有书记官打字的声音，沉重的压力是面对死亡，还是面对死亡带来的刑责？

她已经做足準备，不会再回首过去。

南也是这幺做，他已经不回头面对被鞭打、被性侵、一昧逃跑的事实，事实无论怎幺窜改都将成为永久不灭的历史，然而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到底会成为什幺模样，还不是，将来会成为他们即将亲手栽种的梦、扉页、果实，他们崭新的人生。

一切的一切全被坐在那裏的男子摧毁。

「被告王子豪提供我一个工作契约，只要应徵上天光製片就会给予一百万酬劳。」

「妳有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奇怪……也许是……我来台北工作后碰到了许许多多无法想像的奇怪事情，所以我想奇怪的人说不定是这幺想的自己，因为没有出过社会，因为一直以学生的角度去看待，所以才没办法适应。」

「根据警询笔录，妳收下一百万，而对之后被告所提出的只要与杜佑南交往便给予三百万奖金一事予以拒绝，此事为真？」

「是。」

「为什幺？」

「我……」金绾岑不想欺骗自己，就算说出口心脏似要迸裂。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纯粹的情感。「我发现我喜欢上杜佑南。」

法院响起不合时宜的掌声。

自审判以来，王子豪第一次如此光彩夺目，双眼炯炯眼神望来。

「并不是我杀了杜佑南，而是妳，因为妳爱他。杜佑南保护自己简直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就连去那间破烂酒吧都不亲自开车，开玩笑，真以为有谁会在乎，中途还转成两次，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没朋友呢。但是妳让他产生了破绽，愚蠢的女孩，最终逼得他自杀。」

「不对，不对！是你……是你杀了他……你现在却还装作没事！」金绾岑激动拍桌，她越是否定，越合王子豪的意。她身负的罪孽多幺沉重，在场只有王子豪明白。

他一定也曾想过，如果可以不爱了该有多好。

「王子豪，车上发现了杜佑南的一截小指，你还要坚持你没杀人？」检察官逼问。

「确定是被害者的手指吗？」审判长问。

「是，虽然腐烂得难以办认，但是经过生物科鉴识人员调查，确定符合杜佑南先生的DNA。」

金绾岑的脸霎时惨白，胸口被狠狠重重撞击，眼前一黑。

「手指……手指……哈哈哈哈。」王子豪突然疯狂大笑起来。「没错。人是我杀的。」

「王先生！」辩护律师大叫。

审判长敲了敲木槌，制止律师发言。「被告王子豪，你承认你谋杀了被害者杜佑南？」审判长再问。

王子豪高举戴着手铐的双手，突然冲到证人席。法院本来就是为了应对疯狂世界造出来的产物，为了让苦痛的人们有足够动力熬过漫长黑夜，唯一的手段是给予他们复仇机会。

「是我杀了他，妳听清楚了，我杀了杜佑南，用菸灰缸重击他的后脑勺让他动弹不得，再切下他的小指，我不知道他那时候是不是还有知觉，恐怕他根本是休克晕厥了。」王子豪拉起金绾岑，要她深深记住犹如地狱之火的眼眸。「疼痛不再是重点，疼痛反而帮助我们回想起自己还是个人。」王子豪扯着手铐发出刺耳声响。「妳看我们现在像人吗？」

法院一阵譁然。

「肃静！肃静！」审判长敲着木槌。「法警把被告押回看守所，本庭宣布今日庭审结束，对本案进行评议后择日再审，闭庭。」

王子豪被两名法警戒护带离，法院外是一大批虎视眈眈的记者，她必须赶在这之前，吴律师告诫她不可以引起骚动之前。金绾岑摸着疼痛的咽喉，甩开阿虎拉住她的手。

「王子豪！」

背后一名法警大声询问金绾岑要干什幺。

「你……」

她根本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从中得到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