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芙姚轻蹙眉头,订亲是她还是襁褓中的事了,自他有记忆以来,只和她这位有婚约的表哥见过几次面,面容白净、斯斯文文的,笑起来非常温和。
「妳记得就好,今晚城里有宵禁,妳就跟着我回商队。」看芙姚眼中的怯色,唐毅想起她似乎没在外头留过宿,以往她大哥总是天黑后就坚持送妹妹回家。
说是……攸关女孩子家的闺誉!
但现在哪还能管得了闺誉还是美玉?唐毅只能将芙姚安顿在商队里的小仓里,差人寻了几件乾净的衣物给她。
芙姚伸手接过时,手臂仍是抖着的,看得唐毅心头一酸。
「可怜的孩子,别怕,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吧!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说完后唐毅又问了她需不需要什幺,芙姚轻轻摇头,还得去準备明日出城的货物,唐毅歎了口气后便转身离开。
抱着乾净的衣物,芙姚寻了一块乾净且照得到月光的地方,宛如虚脱般坐了下来。
「为何……要让我独活?」
清秀的小脸再度被泪水浸湿,她把脸埋在屈起的双膝间,眼泪落入怀中的衣物中。
这一夜她未阖眼,因为只要闭上眼,那一道道蜿蜒的血河,就会淌入她发颤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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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马匹越行越远,回头已经几乎看不见曲沃城了。
唐毅靠着商队灵通的消息,得知与她有婚约的仲鞅表哥虽逃过家族被灭的大劫,但身为士大夫的他运气也不怎幺好,得罪了晋公身旁的红人,就在前些时候也离开曲沃城了。
有消息指出仲鞅表哥是往西而去,正巧唐毅有支商队要运过冬的货物到西戎,芙姚想也不想就决定跟去。
「也不知道能否找到人,妳表哥如今也是带罪之身,不如妳就留在……」
「不,我要去。」
她已经没有家了,仲鞅是她唯一的亲人,而且……
想起儿时仲鞅表哥总是温声喊她「芙儿」,脸上亲切的笑容,芙姚发寒的心才稍稍暖和起来。
从前就领教过芙姚倔傲的性子,唐毅只能摇摇头,谢绝说要照顾芙姚的人家后,便带她出城往西行。
但不论唐毅如何劝说,芙姚都坚持她要女扮男装,说是自己也能干些粗活,要唐毅别把她当妹妹,当个小伙子使唤就好。
商队里也是有妇道人家,面对芙姚的要求,唐毅自然是听听就罢,既然她想穿男装就随她去了。
芙姚又回头看了眼曲沃城的方向,再环顾周遭的队伍,认为唐毅这次领的商队比以往阵仗大了不少。
而且队伍中还有几名会武功的人,芙姚从小跟着大哥看过大江南北的人们,武功造诣虽不高,但基本的防身还是可以的,尤其她的轻功更是学得最勤的。
每次她大哥发起火来,她总是逃得最快的,还被唐毅笑称是「敏捷的兔子」。
「什幺敏捷的兔子?她明明就是只怕死的兔子!」
宏亮的嗓音彷彿还在耳际,芙姚望着无际的前方,咬着下唇不让眼泪落下。
大哥说的没错,她的确怕死……但更怕孤单一人活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