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炎王?找一个叛臣回来帮炎王?这似乎不太合理吧?”
“你自幼不是在赫城长大的,所以炎国有些事情你是没法明白的。在管公看来,当时的炎王并不适合做王,他太过沉湎于与姜后的恩爱缠绵,也太过心慈手软,无法做到一个国君应有的杀伐决断。他之所以想请炎凉殿下出山,就是希望在他死之前能安排一个镇得住赫城的人来到炎王身边辅佐,如此,他便可以死而瞑目了。”
她双眸微张,心口像被什么击打了一下似的沉闷:“你说什么……管公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他真的认为当时的炎王并不适合做一个王?”
虞夫人目光诚恳地点点头:“管公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虽然这么说有对炎国先王不敬之意,但事实如此,不可否认。在管公看来,从前年轻气盛的你的父亲的确不适合做王,但当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打击和重创之后,你父亲变得沉稳而又内敛,比他哥哥更适合来统领整个炎国。倘若当时你父亲肯回来,管公会劝当时的炎王退位,将王位禅让出来。”
“这不可能……”她心里惊得一塌糊涂,心跳不由地加速了。
“你是说管公不会这么做吗?那你就错了。在管公请你父亲回来之前,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父亲肯答应回赫城,他立马就会劝退当时的炎王。”
“为何?难道当时的炎王已经那么地不堪了吗?”她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忠于炎国,忠于炎王室的三朝元老管公会这么想,别人倒也罢了,管公居然还想让父王退位?真是这样的吗?
虞夫人摇摇头:“不是不堪,是不适合为王。管公曾三次向当时的炎王进言派兵进驻蓬莱山,修筑防御栈道以抵御戈国,但都被炎王否决了。炎王认为此举会劳民伤财,会引起戈国不满,从而坏了与戈国之间的友好,可你也看到了,最后炎国败于什么,不就是败于稽国与戈国的联手吗?倘若当时炎王可以听从管公之言,于蓬莱山一带修筑防御栈道,至少可以挡住戈国那边的大军不是吗?”
“这……”她竟无言以驳了。
“还有,炎王在迎娶了姜氏之女后,便沉湎在了与姜后的恩爱之中,无视后嗣之忧,拒绝再纳其他贵族女子入宫,所以膝下仅有一儿一女。管公为后嗣之事一直忧心忡忡,他希望炎王能有更多的儿子来充盈炎王室,但炎王不肯,这也是他对炎王失去信心的一个重要缘由。”
一儿一女,说的不正是她和大哥炎华荪吗?炎华荪的母亲先于自己母亲进宫,所以才有机会生下大哥,而在自己母亲进宫之后,父王便不再理会先前所娶的三个姬妾,也不再收纳别的女人入宫,只是一心一意地与母后做夫妻,可母后肚子并不争气,为后多年,也仅得自己这么一个女儿。
“在长公子炎华荪被废后,炎王膝下无人承继,据说当时炎王想将王位传给庶出一脉的公子炎骅里,虽说也是传给了炎氏后人,但此举已动摇了长子嫡传的根本,也应验了管公当时对王储一事的担忧。倘若炎王能多一两个儿子,即便长公子被废,也断落不到要将王位传庶的地步,你说是吗?王储以及继承之法直接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稳定,一旦有所更改,必会引起人心不稳,势必招祸。”
“这些话当时管公都对我父亲说了?”她问。
“说了,正因为管公说了,我才会记得这么清楚。但可惜,”虞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无论管公怎么说,你父亲已不愿再插手炎氏的任何事情,他说他已改了母姓为林,归隐田园,从前所有关于炎氏的一切他不愿再提了,反劝管公另寻高明。”
“他是太恨炎王了吗?”她不由地有些失落。
“或许是,又或许是真的厌倦了宫斗搏杀,不愿再涉足其中了。”
“你今日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您是炎凉殿下唯一的后人,也是炎氏唯一的后人,炎氏能否复兴就全看你的了。公主,”虞夫人屈膝下跪道,“倘若您不嫌弃,我愿略尽绵力,相助于公主复兴大业,但凡公主有需差遣之事,请只管吩咐!”
她垂眸凝视了虞夫人片刻,双手扶起道:“虞夫人,实在不必行此大礼,我如今也只是一个使臣夫人罢了。今日,你忽然对我说了这么多,我恐怕还得回去再琢磨琢磨,但你为了炎氏的这片赤忱我已看到,他日倘若有想请夫人帮忙之处,再来劳烦夫人。”
“公主严重了,愿效犬马之劳!”
正说着,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二人转头一看,只见两个宫婢引着秋心和醉扇上楼来了。宫婢和醉扇都向她二人恭敬地行了个礼,唯独秋心一副冰冷的脸色,稍稍曲了曲膝,便往上去了。
“真叫人心痛啊!”虞夫人眼望着秋心的背影摇头道,“想不到炎凉殿下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女儿,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殿下亲生的,殿下若泉下有知,必定会气得吐血。对了,公主,有件事我觉得你很有必要去查一查。”
“何事?”
“你妹妹所在的静相思,掌馆的据说是一位叫青十二娘的老秋娘,此人混迹博阳多年,但静相思却是她最近才开起来的。我以为她应该是知道秋心是你妹妹的,可既然知道却又将秋心送上了金玉殿,这完全不像一般掌馆所为。一般掌馆遇上这种殿上献艺的大事,都是挑拣最妥当的人去,以免给自己惹下了麻烦,但这位青十二娘好像一点都不怕麻烦,就这么把秋心送来了,我觉得公主很有必要去查一查那静相思都是谁在主事。”
“有道理,多谢你提醒了,虞夫人!”
“公主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走,咱们再往下,去别处瞧瞧其他珍品。”
☆、第四卷第一百五十一章入魏府(一)
二人去各楼层转悠了一圈,回到顶层茶阁时,不见魏大夫人与秋心,只见醉扇正在那儿替咏姬夫人打着宫绦。她步至辛可儿身边坐下,悄声问道:“秋心不是也上来了吗?人呢?”
辛可儿朝右侧的花门努了努嘴,略显鄙夷道:“方才那魏大夫人说头晕,你那妹妹便搀扶着去那边香室里歇着去了。说实在了,蒲心,我还真不觉着你们俩是亲姐妹。瞧方才你那妹妹奉承魏大夫人和高夫人的样儿,真真没让我再吐上一回,难道从前就这样?”
她轻晃脑袋:“从前哪里是这个样子的?从前也是单纯可爱的。只是到了这博阳,人就有些变了。”
“看来是受不住富贵you惑,这样的妹妹不认也罢!”
右侧花门外的某间香室里,秋心屈膝跪坐在魏大夫人跟前,双手捧着茶壶,一面斟茶一面柔声问道:“大夫人头晕可好些了?需不需要奴婢去跟咏姬夫人说一声,为你请个医侍来?”
魏大夫人带着淡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必了,是老毛病了。你来博阳多久了?”
“说来也有一年多了。”秋心双手奉茶道。
“在静相思待了多久了?”
“也就几个月罢了。”
魏大夫人伸手接过茶,笑盈盈地垂眸啜了一口,又问:“怎么跟你那位姐姐闹得这么不开心呢?她方才在殿上嘲讽你爱慕虚荣,想一朝麻雀变凤凰,真是这样的?”
秋心含笑道:“大夫人,您目光明锐,应该看得出到底是谁一朝麻雀变凤凰了。”
“说得也是,”魏大夫人右嘴角撇了撇,冷冷道,“那个人可不就是她自己吗?她还有脸说别人?你来殿上献艺,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有哪个女人不想往高处爬的?就算你真是打着麻雀变凤凰的心思来的,那也不为过,我是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