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低声道:“他已经在我的地府,人间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然而他终究不敢毁了这仙镜,他总觉得,殷诺不一定便就此长留地府,白冽不会罢休,且世事无常,如果有一天他失了殷诺,这面镜子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百晓镜于是得以苟活。
地府又恢复了原来模样,所有的鸡飞狗跳皆已过去,如果可以,天帝与上神都很愿意此事到此为止,甚至默默祈祷白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殷诺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吃饭不香,睡觉不沉,无心公务——啊,是无心听故事,他甚至连斗地主都没兴趣了,满脑子都是白冽最后的那句不要负我。
他倒不觉得自己离开白冽错了,他就是可怜白冽,替白冽觉得难过。
安子丘来了几次,面色红润,满面春风,他此时已经是淬炼成仙身,便隐隐地显露出发福的迹象,玉帝只管把灵丹妙药往他肚里喂,不论他是否消化不良。
他见殷诺闷闷不乐,还嘲笑道:“伤心个屁,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为情所扰!天下何处无芳草,这个不好就丢了再找呗!你被他关了两年,倒还关出这么深的感情来了?”
殷诺把随手揪的一根野草往他脸上扔,道:“走开,滚蛋。”
安子丘也不多劝,叹着气加入了牛头马面的牌局。
小白忙于照顾受伤的黑无常,于是这里便常常三缺一。
冥夜不愿殷诺伤心太久,便想找些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偏巧这天传来消息,说西海的龙太子本来因犯错被老龙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前几日却是逃了出来,于是老龙王便派人向冥夜求情,求他派人将这不孝子给押回西海,继续闭门思过。
为什么要求冥夜帮忙呢?
因为这西海龙太子好死不死,偏偏跑到地府里来作孽。既是到了地府,自然是归冥夜管,且还要他心情好,这老龙王的宝贝儿子才能手脚健全的回去。
事情是从俞欢嘴中传到冥夜耳里的,当时牌局下到激烈处,众人也全神贯注地观望着,殷诺却蹲在事务所的门口发呆,俞欢故意提着声音把事情仔细地交代了一遍。冥夜眼睛望着门口的殷诺,嘴上却问他:
“他怎么知道人跑到地府来了?”
俞欢也看着门口的殷诺应道:“老龙王在他身上绑了妖骨索,为的就是防着他偷跑,那妖骨取自死去的龙母身上,与老龙王心灵相通,便可以告知他那罪人的去处。”
冥夜招呼殷诺:“殷诺,进来听故事了。”
殷诺便懒洋洋地进来了,坐在冥夜身旁,全身跟没长骨头似的倚着他,冥夜摸摸他的头发,觉得触感和他做缘由的时候一样,便眯着眼睛笑了,又问俞欢:
“这人犯了什么罪?”
“王,您不知道?”俞欢露出了八卦的笑容:“这事太久远了,原本我都要忘记了,只是当初闹得太过火,想必现在还有许多人记得。那龙太子是个憨厚老实的,我随您上天殿时也与他见过,本是默默无名,谁知后来他受儿女私情所累,为了一个凡间女子毁了与东海公主的婚约,拳打月老脚踢天官,是以才出了名,成了公众人物。龙族最是好面子,所以西海和东海的仇结了这么些年都没化解,东海龙王还曾扬言凡是东海族人,见了龙太子,一定要取他性命,老龙王只这一根独苗,当成心肝宝贝在疼,自然不舍得重罚,反倒怕他出去遭了东海毒手,将那龙太子关在西海保护起来,美名其曰闭门思过。”俞欢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都过了这么多年,肯定是嫌家里闷得慌出来散散心,却是离家出走跑到咱们地府境内。”
说到这正巧安子丘赢了一局,便将牌丢给牛头马面洗,翘着二郎腿擦嘴道:“你们嘀咕什么呢?本大爷也听听。”
冥夜皱眉道:“地府的守卫何时起竟松懈至此?”
顺顺在一旁解释道:“王,罪人逃往的地域是否归地府所管至今仍有争议,要进入那里也无需由地府大门经过。近年来那里已经为地府所弃了。”
“幻虚之境?”冥夜有了点兴趣。
“不错。”俞欢在顺顺接口之前抢答,他离职太久,刚一回来便发现自己面临强大的竞争对手,心理压力剧增。现在就业前景不好,官饭也不好吃啦,他实在是怕顺顺这个职场新秀将自己给比下去,忙抢先道:“王,是不是要卖老龙王一个人情?”
顺顺笑道:“俞大人这话不对,王哪需要卖任何人人情?”
俞欢转头盯着顺顺,巴不得咬他一口,顺顺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仿佛逗他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一般。
安子丘也不打牌了,凑到殷诺耳边,边捂嘴边小声道:
“看,他俩搞基!多龌龊!多可耻啊!”
殷诺挥苍蝇一般把他挥开:“滚蛋,走开。”
冥夜警告性地看了安子丘一眼,眼神示意:还想不想来地府?给我离他远点。
安子丘做低眉顺耳老实状:不敢不敢,大王饶命,我绝不影响你们搞基。
冥夜这才放过他,低头吩咐殷诺道:“明天我们去幻虚之境把那个人抓出来吧。你可不能光领工资不干事。。。”说着捏了捏殷诺的狗鼻子。
“哦。”殷诺闷声闷气地答了,又歪歪嘴角:“幻虚之境?这名字真搞笑。”
冥夜心中一喜,马上眼神示意顺顺:这名字谁取的?
顺顺微笑点头:小的回去查一下,一定重赏。
俞欢顿时很失落,心想我和冥王多少万年的默契都比不过你个新来的吗?王都不和我眉来眼去却和你眉来眼去他还和安子丘眉来眼去!不行!我要想办法除掉顺顺才行!
安子丘嚷了好一阵“我也要去!”发现没人理他,也不泄气,决定回去找自家天帝商量商量,明天再来。于是和殷诺打了声招呼:“明天一早我就过来,等我哈!”说完乐呵呵地跟等在门口的两位天兵天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