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最近清醒之后才重新关注起自身,魔印在不知不觉中竟盘满了整个后背,乍一眼看上去,仿佛在他的背上刺了一副摇曳多情的藤蔓花枝。
“我是神,一眼便知。”禺疆只留他一个眼白,似是一点都没把芥茗的浑身戒备放在眼中,重新侧耳偷听。
芥茗握紧剑柄,双手竟忍不住地微微颤抖,另一边白泽隔了许久才缓缓一笑:“是。”
“是。”
玄兮双目蓦然瞪大,随即又立刻紧紧眯起,声音止不住地寒意迸发:“你与禺疆是受了云珏师叔所托。”
他这么一说,芥茗也顿时从震惊中了悟过来,仔细揣摩整件事的诡异:云珏对芥茗好是一贯的,恐怕也是承了重明仙尊的情,而云珏也定是知晓自己对玄兮的心思,以及那日在剑势宗,趁玄兮失神时的过分所为。如今自己失去神智,越发粘腻起玄兮,而玄兮作为师父定然也不能推脱责任,思来想去,此刻突然将自己的身份定义为玄兮那死去的师傅,简直就是一石二鸟。
一能使玄兮不会陷入这段要命的背德之情中,二也能使玄兮兢兢业业找到治好自己的方子。
所以,白泽口中这副说辞,恐怕一点都不能信。
白泽定定看他一眼,不知心中所想究竟为何,捻起一片落在横栏之上的叶片,轻声道:“你若不信就算罢,反正是与不是,又有何重要,他命途多舛,你命中带煞,若不悉心相互,定不得善终。”
玄兮手中法剑倏地脆碎,法力消散于空气中如同一团水汽。
“极少有人因天劫被劈的神魂涣散而不死,他能在这种情况中活下来十分不易,且越拖,复原的可能也越小,你若是需要好好考虑,我也就不急着采摘草药了——虽说是云珏多次拜托我治好那小友,可作为师父的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乐得少付几株仙草。”
白泽说话的模样矜贵优雅,似乎在谈论着一个毫无生命的东西,这样的语气让芥茗听见,只觉心中更加冰寒。
他是如何复原的?为何他从海底醒来时就直接恢复了神智,中途残缺了一段记忆,似乎与自己复原有关,而自己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禺疆站在一旁,目光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却隐约透出一股怜悯。
“请尽快准备丹药。”
芥茗听到玄兮如此说,面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玄兮仍旧是愿意为了救自己,甘心当一次鼎炉?
“你当看见,这世上总是有美好的事物,若是总心记阴暗,终有被魔气覆灭的那天,而本尊观你,恐怕届时,连占据这具身体的主导权都做不到。”禺疆意味深长地对芥茗说道,芥茗恍惚地看向他,觉得他话里有话,而心中刚刚狂暴的不安和愤恨,的确因为玄兮的坚定而缓缓被消磨殆尽。
芥茗沉默片刻,仰头问道:“你先前所提,那只游荡了涿鹿之野,引起动乱的魔物,就是你所说的未能占据主导权的?”
禺疆却摇了摇头,无悲无喜道:“他不一样。”
芥茗眉头微凝,心道禺疆果然知道许多东西,他立即问道:“那只魔究竟是何物?如今三界四处动乱也是他引起的?”
禺疆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与那仙君一路,而仙君又是西王母的人,我为何要帮你们?”
芥茗语塞,看来天庭里的关系,比他想象的复杂。
“不过我可以给你友情提个醒,”禺疆突然转过脸,深深看了他一眼,“哪怕你真和那个仙君厮混在了一起,也别信他,别信西王母。”
芥茗把这些话收入心中,面上却带着一丝讥讽:“多谢提醒。”
看着他满脸的不信与不屑,禺疆也不强求个真诚道谢,只挑了挑眉,转过头道:“言已至此,祸福由天。你的仙君来了,好好享受治病的乐趣吧,希望你能快些记起。”
芥茗抿紧双唇,只当对方在讽刺自己的城府之深,当看到远处白袍翻飞而来时,他倏地将手中长剑收起,重新换上一副天真无邪又带着些许期待的表情。
☆、听说仙草播种
芥茗亲眼看着玄兮吞下丹药,正坐在床榻之上屏气运功,周围已经被白泽以法力屏蔽了声响动静,外界决计不会有人发觉内里的情况。
药中不仅有敛神花,还有一味很特别的草药,那草药玄兮绝对不会察觉异常,应该说,玄兮只能分辨出药性是否有毒,他检查了一遍无毒之后便吞了下去,而芥茗则闻一闻便知晓了。
合欢花。
凡间用来催情的药物中多半含有这味,但一般是不会对仙人起作用,奈何白泽手段刁钻,竟不知从哪出寻到这淫邪之药,再让玄兮以身为鼎炉,要求玄兮把药性彻底吸收入神魂,再以自身神魂交缠住芥茗的神魂,以此传递药性进行修补治疗。
芥茗一听一闻便知道白泽的心思,困惑之余也不免有些顾忌,白泽如此行为在事后定会惹恼玄兮,她一点都不怕?
但看着玄兮吞药,芥茗纵然手背忽的青筋突起,却始终沉着,一语不发。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他肖想玄兮已有许久,如此良机,本就是该好好利用才不负他惯常性情,大不了时候推脱是白泽的主意,自己完全不知便好。
如此想来的芥茗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冷笑,缓缓朝着玄兮走过去。
“相公,你要在这间屋子里替我治病吗?”芥茗坐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腿,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望向玄兮。
玄兮此刻正专心致志在体内熔炼丹药,乌黑长发服帖地落在肩头,挽着一顶精致光华的玉冠,若不是一身雪白的道袍太过明显,说他是矜贵冷傲的贵公子也无人能反驳。
这人浑身都透着一股道尊的清雅与禁欲,看的芥茗眼底微微发红,心头忍不住想要开出一朵花来。
“耐心等待。”玄兮微微睁眼,看了他一道又重新闭目,声如冷泉,落入心底仿佛浇在一块炽烈的岩石之上,跐溜化成一股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