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我要走了。也許，不回來了。」熙妍平靜的說。

「姊，妳走了之後，世界上就再沒有我的親人。曾經說會跟我相依為命的妳，終究也丟下我走了，然後，我還是一個人了。」熙妍靜靜的嘆了口氣。

「姊，我要回到十年前離開的家了，妳想一切是否跟我們離開時一樣？……台灣會變成什麼樣子呢？……」熙妍低聲的，像是自言自語的說。

「姊，我決定回台灣念建築了，但是……我設計的房子，妳住不到了……我也一輩子，不會住自己設計的房子……沒有妳，再多的設計也沒有用。也許妳會問我，那為什麼還要念設計？因為，設計讓我想起妳。好不容易，我下定決心，把妳封在我心裡，只有在設計時，我會感覺到妳在身邊。因為妳，我會繼續畫。」熙妍看著前方，堅定的說。

「姊，如果那天，妳不要來接我，會不會，現在妳還在我旁邊？我一直覺得……我是多餘的，如果沒有我，這一切都會不同吧……姊，妳回來好不好？回來跟我說，妳只是騙我的……姊，妳回來好不好？」熙妍說著，淚水從她臉頰流下。

「姊，我走了，等我哪天回來時，我會成為讓妳驕傲的妹妹。或許，我會遇到一個，願意像姊夫守護妳那樣守護著我的人……如果有，姊，妳會祝福我吧？」熙妍微微的笑了。

「但是姊，好像我什麼感覺都沒有了……我以為我已經獨立了，但是失去妳……我才知道，原來我一點都不獨立，仍然依賴著從小到大照顧著我的妳。我從小就不知道爸媽是誰，我記憶中的家人，就只有妳和姊夫……妳走了之後，才發現，其實我的家人，從頭到尾只有妳。姊，我這樣是不是很對不起姊夫？……但真的，我的家人，只有妳。而我，現在真的變成了孤兒。」熙妍說著，眼神黯淡了下來。

「姊，我把所有的過去，都放在妳送我的盒子裡，不帶走。我把所有的過去留下，包括妳給我的名字，那會成為我的秘密，以後沒有人知道齊熙妍是誰……從現在開始，我叫祁莫渟。莫渟莫停，我不會再為任何人停留。要改變過去，原來如此容易，一筆錢，就可以抹滅所有曾經的紀錄。」

「姊，我走了，也許有天，我會回來；但也許，我再也不會回來。但無論如何，我會成為能讓妳驕傲的妹妹。姊，再見了。」莫渟說完，擦去臉上的眼淚，轉身離開。

從那天起，齊熙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祁莫渟。

☆、第15章

十五

雅蕾睜開眼，看到莫渟從浴室梳洗完出來。

「妳醒了？再多睡一下？」莫渟坐到雅蕾身邊問。

雅蕾搖搖頭。

「那起床準備陪我出門吧。」莫渟在雅蕾的臉上親了一下。

雅蕾拿著毛巾從浴室出來時，莫渟已經穿好衣服了。一樣的，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庭院樹上的積雪。今天出現了難得的冬陽。莫渟穿著鐵灰色套裝，還化了淡妝，輕便但卻很正式。雅蕾突然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

「生日快樂。」雅蕾抱住莫渟，靠在莫渟肩膀上說。

「嗯。」莫渟輕輕的點了點頭。

雅蕾從衣櫃中拿出一套黑色的套裝，她知道莫渟要帶她去哪。

一樣化了淡妝，一樣的正式。

「我們走吧。」她走到莫渟身旁說。

「妳知道我要帶妳去哪？」莫渟有點吃驚。

「我知道，我也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雅蕾輕輕的說。

莫渟傾身向前，吻了雅蕾，淺淺的，雅蕾感覺到莫渟的吻，帶著悲傷。

一反常態，莫渟沒有飆車，從家裡開到皇后區開了將近兩個小時，這段路，今天特別漫長。

「到了。」莫渟把車停好，靜靜的說。

「我陪妳。」雅蕾握著莫渟的手說。莫渟點點頭，兩人下車。

莫渟緊緊握著雅蕾的手，熟練的穿梭在一排排的墓碑中。

美國的公墓，跟台灣的截然不同，甚至有種讓人以為到了公園的錯覺。

「姊，我回來了。」莫渟站在一塊十字架石碑前面說。

雅蕾看到十字架前的墓碑上，用中文寫著「愛妻齊莫妍長眠於此」。雅蕾知道，這是莫妍的墓。

「姊，我回來了。九年了，我回來了。」莫渟平靜的說。雅蕾握緊莫渟的手，十指交扣。

「九年來，我沒有勇氣站在這裡面對妳……因為，我還沒有把自己整理好……但現在，我回來了。」

「姊，妳看到我了嗎？現在的我，應該會讓妳很驕傲吧。」莫渟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姊，十一年了，妳走了十一年，我孤單了十一年……不過妳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孤單了。」她笑著看了雅蕾一眼，雅蕾同樣對她微笑。

「姊，妳記得我要回台灣之前，曾經跟妳說過，或許我會遇到一個，願意像姊夫守護妳那樣守護我的人……我真的遇到了，而且，她已經孤單的陪著我好久……我是不是很壞？妳跟我說，妳不過讓姊夫追了一年半，我讓雅蕾追了六年……一直到三個禮拜前，我才答應她……我是不是很壞？」莫渟笑著說。

「不會，妳不壞，妳只是害怕，我懂。」雅蕾在莫渟身後環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