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son14少了你，世界依然运转(2)

「姊姊，妳什幺时候回台北？」刘淑真的声音忽地传来，将她的思绪从记忆之中拉回。

「明天一早搭高铁回去。」程宥宁清了清喉咙，彷彿这样能将残存的回忆碎片彻底赶出脑袋。她没事跑来医院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转移注意力、不再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让这件糗事无声无息地被时光掩埋。

「这幺赶？不再多待几天？」程一华停下手边动作扭过头看她，目光带着几分失落。

程宥宁又怎幺会读不懂她爸没说出口的心思？下次能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爸爸妈妈不再年轻，什幺时候会发生什幺事没有人知道，就像她妈这次的意外受伤。但是……

她心一沉，咬了咬牙狠下心说道：「不了。妈的状况稳定下来我就放心了，这里还有爸跟宥心顾着，但公司那边的事我不能不亲自盯着，尤其最近刚好是办大活动的爆炸期……」

「美妆大赏！」程宥心兴奋地插嘴打断。接收到程宥宁略带谴责的眼神后，她这才察觉自己一时激动音量大了些，乾笑着对侧目而来的邻床病患及家属点头道歉，最后压低了声音又继续开口：「我们系上的女生也有在讨论这件事！这个秋冬要扫哪些货全看《玻璃鞋》年度美妆大赏的排行，只要榜上有名的产品绝对会卖到断货！姊～妳能不能先透露点消息给我，我好先去囤货？」

程宥宁只送了她一记白眼：「妳还打算买？妳要不要先回想一下妳房间梳妆台上没拆封的口红有几条？」

「唉呦，每种妆容每种穿搭都要搭配不同的唇彩，不同的季节也会需要不同颜色的口红，姊妳自己就做这一行的妳又不是不知道……」程宥心心虚地咕哝着。

「我只知道妳的嘴只有一张。」程宥宁毫不留情又是一瞪，随后看向她父母二人，重新将话题转回：「这是我们网站的年度大事，我身为总编辑不能不坐镇指挥……希望你们能理解。」

「妳喔！赶快嫁人好好安顿下来啦！还要在外面这样操劳奔波到什幺时候？」刘淑真重重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等到妳跟沐礼结婚以后该不会还一样一天到晚加班睡公司吧？」

「我没有说要嫁给夏沐礼好吗？」程宥宁的嗓音已经带着点懒得解释的自暴自弃。「而且他也说了，他会常需要待在医院，所以希望妻子能有自己的事业这样才不会容易感到孤单。」

「……你们已经聊到这些了？」

对上刘淑真晶亮期盼的眼神，程宥宁这才发觉自己挖了个大坑给自己跳。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程一华适时地插进来替她解围，拍了拍刘淑真的肩膀劝道：「好了，阿宁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幺，她会有自己的安排，妳就不要管这幺多了。」

「我知道。」刘淑真点了点头，但眉宇间却始终挂着一抹忧愁。「从小到大，她什幺事情都不需要我操心自己就能做得好好的，就只有这幺一件事我放不下心……」

程宥宁静默了半晌，终是一声叹息，上前在床边坐下，将右手覆上她妈妈已不再细嫩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我答应过妳年底前会给妳带个女婿回家，我会说到做到。」

*

「咦？宥哥妳回来了？」小芸身为总编助理，通常都要比老闆更早到公司、提早打理好今日工作所需事项，然而当她打着哈欠走进编辑部办公室时，却发现程宥宁已坐在总编办公室里工作了。

「嗯，今早才搭高铁回来的。」程宥宁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圆框眼镜，手指离开键盘伸向一旁，捞起一个火鸡肉三明治对门口的小芸挥了挥。「吃早餐了吗？刚好看到买一送一，所以就多买了一个。」

「耶～谢谢宥哥！」小芸屁颠颠地上前接过，对着程宥宁扬起一个谄媚的笑容。「一日不见宥哥好像又更美了！」

程宥宁失笑着斜睨了她一眼。「有这个口才，还不如留着等会儿会议上用！」

小芸边拆着三明治包装纸边不解地开口询问：「会议？什幺会议？」

「昨天临时取消的美妆大赏会议啊！」程宥宁摇摇头，像是在无声谴责小芸身为总编助理竟然还如此状况外，目光又重新黏回电脑萤幕上。「要筹备的事太多了，昨天没开成今天不加紧脚步讨论那怎幺行？」

「喔……那个啊……」小芸的嗓音略带些迟疑，程宥宁这才又抬起头看她。

「怎幺了？」

「那个……美妆大赏的会议，副总编昨天已经主持完了……」小芸顿了顿，脸上神情複杂不明，说话时的底气也越来越薄弱，彷彿被妻子盘问是否有外遇的丈夫般心虚不安：「副、副总编说，排定的行程就是行程，没必要为了个人因素而耽搁进度……」

小芸说完，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程宥宁的表情。

「……这样啊。」过了好一会儿，程宥宁才缓缓开了口，扯了扯嘴角讚赏地说：「这样很好啊！」

她们两个都没有发现，当她说到那个「好」字时，她的嗓音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宛若冬日枝头上被风拂过的最后一片枯叶，颤巍巍地抖动着，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