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带着一身疲惫,风尘仆仆赶回,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他的脸庞滑下,继而在地上留下淡淡的痕迹。此时此刻,林然的怒火在胸中翻腾,如同压力过大,马上就要爆炸的锅炉一样。
“你们当然要离开这里,我与林启平将在近期离婚,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所以……话我就不多说了,点到为止。”
“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你也不怕遭报应!我爸爸贪污是怎么回事,我想你心知肚明,你不怕我说出去吗?”林香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她不管不顾地顶撞起周淑琴来。
“你去说啊,看有没有人肯相信,一个贪污犯的女儿,一个被包养的小三,讲出来的话会有人听吗?”
“阿姨,请让一让,我们进去收拾东西,不会耽误您太久。”他气咻咻地站在门口,他头上冒着热气,鼻子尖上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
“可以,不过我要在旁边看着,谁知道你们会不会顺走我的什么东西。”
林然一言不发,拉上林香进了屋,周淑琴紧随其后。半小时不到,林然打包好两人的行李,看也不看周淑琴一眼,带着林香离开了他生活二十几年的地方。周淑琴“啪”的一声关上大门,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周淑琴总认为,学着自私,是女人摆脱麻烦的前提。就好比如今,林启平身陷囹圄,女儿尚在念书,儿子事业未成,继续留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麻烦。她想,自己才四十多岁,不算很老的年纪,为什么要在林家守活寡?为什么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也许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过,我们听过的那些美好的童话,善良的传说,感人的故事,所有的这些都有一个如出一辙的开头: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么我们所生活的当下,是不是早就是一片荒芜的沙土,善良根植在另外一颗遥远的行星,而自私和恶毒,是头顶厚厚的乌云。
林然拎着一个大行李袋,和林香一人背着一个背包走到室外。天色突变,中午时分,阴霾聚集在小镇的天空,细雨从檐上翘角聚多而滴,它们跌落下来,打在地面的小坑洼里,溅起一小点水花,碎了、散了、又聚了。
于是不多时,清和的天和清和的地都被笼罩了起来,一片迷茫的白,似乎笼络了整个世界。此时,家家户户紧掩窗门,像极了因为害怕受到外界伤害而将自己紧紧上锁的心。然而,却又一扇破旧的门,似开非开,似闭非闭。
两人打了一辆的士回到洛海,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快餐店,简单解决了午餐问题。然后,林然一直将林香送到学校门口。
“爸爸的事情,我来操心就好了,你不要再回去,好好上你的学。”
“哥,爸爸会坐牢吗?会判无期徒刑吗?”
“不会的,不会一直坐牢的,你不要害怕。”
“嗯,那我先回宿舍了,你坐车注意安全。对了,行李要不要放回我寝室。”
“不用,放寝室占地方,我带回汉宁,等稳定了我买个房子,毕业接你过去。”
“不要太累了,钱是赚不完的,以后租房住也一样。”
“好的,去吧!”林然揉揉她的头发,理了理她肩上的背包带子。
直到林香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林然才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香浓国际。
到达目的地后,他将行李寄存到服务台,坐电梯上了顶层。在出租车上,他已经打过电话给聂晟扬,约好下午见面。因而,他在前台报上姓名后,一路畅通无阻,很顺利就见到了聂晟扬。接下来,等待他的又将是怎样的结果呢?
第七十二章:向亲哥哥求助
林然是第一次来聂国华的办公室,准确来说,现在是聂晟扬的办公室。
室内光线很暗,窗帘被拉上大半,聂晟扬倚窗而立,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以及袅袅升起的白色烟雾。猩红的火光缓缓移动,烟雾从指尖慢慢升起,又渐渐淡薄,最终充盈整个房间,像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不远处的茶几上还摆着一副围棋,已下到残局,胜负难定。紧挨着围棋的,是一摞书,大概有六七本的样子,最上面的一本书名是《苏菲的世界》。围棋很新,书也很新,一看就是才买不久的。
林然的眼睛从围棋上掠过,又从那摞书上掠过,一步一步走到聂晟扬身后。屋里子开了冷气,他穿着短袖衬衫,却依然满头是汗。呛人的烟味让他忍不住低咳了两声,先前笔直的脊背微微佝偻。
“今天这么有空,不用修电脑了?”聂晟扬依然背对着他。
“哥,我爸爸被抓了,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
“我亲爱的弟弟,连路边卖菜的大婶都知道求人提一篮子鸡蛋去,你今天就两手空空的来求我?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帮你?”
“如果我提一篮子鸡蛋来,你会要吗?我凭的什么?你知道。”
聂晟扬转过身走到沙发上坐下,缓缓的吐一口烟雾,姿势慵懒却充满危险的气息。他斜睨她,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你以为我喜欢林香,因为爱屋及乌,所以必须要救她的爸爸,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吗?那恐怕不是我以为。”林然挺直了脊背。
“哦?说来听听,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喜欢她,不是报复她。”
“你怎么会在办公室摆一幅围棋,还有这些文学名著?”
“我突然想陶冶情操了,不行吗?”聂晟扬说话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林然嗤笑一声:“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只问你,你帮不帮?”
聂晟扬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淡淡道:“我等下还要出去。”
林然松了一口气,虽然聂晟扬没直截了当的答应,但也没毫不留情的拒绝。
父亲出事的时候他在汉宁,听到周淑琴没有温度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他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扣下,一直冷到血脉深处。他不能想象林启平被戴上手铐锒铛入狱的样子!这是何等的折辱!
他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终于觉得这次的不同寻常,心里一阵慌过一阵,多恨自己的渺小稚嫩!谢硕伴在他身边安慰他,告诉他不会有事的。可他不是小孩子,他懂得那是善意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