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渚一愣,任平生的目光却紧紧锁在他身上。
“师哥怎么突然问这个?”花满渚两眼分外迷茫,“我那时候年纪小,真的记不清了。”
“丁点印象也无?”
任平生微微皱眉,那眼神似是要穿透花满渚一般。
“……”花满渚想了想,“我只隐约记得小时候家里很多人,宅子很大,后来有坏人闯来,有人抱着我一直跑。再后来……”花满渚咬着下唇,艰难地回忆着,“我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在师父身边,他给我取了名字,带我回了霁山。”
“那你本来叫什么,还记得吗?”
“……不记得。”花满渚又想了想,“师哥,这些事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怎么突然又问起来?”
任平生久久不语,花满渚等了一会儿,又叫了一声:“师哥?”
任平生看着他,他唇上还有刚才回想往事时咬出的痕迹。是啊,这些事他不是早就知道么,何必还要再问。
任平生笑了笑,揉揉花满渚的头道:“问问而已。”
花满渚知道没这么简单,但看任平生的神色,又不敢再问。
“小渚,”任平生收回自己的手,“咱们的仇人找到了。”
花满渚一下子挺直了身子。
“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去青城。”
花满渚还僵在座位上。
去青城干什么?
找到的仇人是谁?
要如何报仇?
……
满腹的疑问,花满渚却一句都没有问。他应了一声好,转身往门外走去。
“走之前,”任平生看着他的背影又说道,“你去跟欧盈道个别吧。”
小姑娘虽然叽叽喳喳惹任平生讨厌,但是……好歹是真心对花满渚好的。人情薄似秋云,世间上真心为你的又有几个呢?就连他的师父,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才收养这个孩子……
任平生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花满渚诧异地回头看他。师哥让他去找欧盈?
“这一别,也许再无归期。”任平生淡淡一笑,“去告个别吧,不枉她这三年与你的陪伴。”
花满渚低下头,片刻又抬起来,轻声问:“师哥,今天早上你说要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任平生心如潮涌,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任平生还是回道,“去吧。”
花满渚无声地叹了口气,往外走去。
次日清晨,花满渚与任平生白马轻装,踏雪南行。来云水楼三年,两人的东西却并不多,如今离开,也只带了几件衣裳一些盘缠而已。行到谷口,任平生勒马回首,白茫茫一片雪色中,云水楼隐没不见。离开霁山之后,云水楼算是他们在这世上唯一落脚的地方,尽管,彼此之间是互相利用的买卖关系。任平生翻身下马,静立片刻,两手相抵,弯腰对着似乎渺无人烟的山谷行了一礼。
花满渚站在一边,也跟着行了礼。他望着面色肃然的任平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待两人重又挥鞭向前,身后却隐隐约约传来呼喊声。任平生毫无反应,只管策马出谷,花满渚眉头一皱,也加速跟上。奔到山路弯处,拐过去便再也看不见这座山谷时,花满渚终究是忍不住回了头。
只见雪地里远远跑来一道明黄的身影,呼喊声带着哭腔,在风里一声紧过一声。那人身后还有几个急匆匆赶来的人,正在追她。
“……你这又是何必呢。”花满渚轻声道,“我这种人,哪里值得。”
随即脚下用力,白马吃痛,长嘶一声转过了山脊,再也看不见了。
谷口的雪地里,欧盈还在边跑边喊,她看见花满渚停下,心中一喜,转眼却又眼睁睁看他飞驰而去,只觉得一颗心都揪成一团,眼泪扑簌簌直往雪地里砸。
今早一醒来,就见梳妆案上放着一封信,拆开一看,竟是花满渚的告别。她连厚衣裳都来不及披一件,就连忙追来,却还是没能将他留下。
“小渚……别走……”欧盈难受至极,脚步一软,就摔倒在雪地里,“你别走……”
他明明看见自己追来了,却连亲自道个别都不肯,欧盈越想越委屈,喊声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